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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挑了今日來?」大壽期間,連遇兩樁糟心事,謝蘊十分不悅。
「……老爺,太太、大奶奶要見姑娘,據說,大姑娘已經準備好叫琴姑娘給她做陪嫁丫頭了……」商韜小心地看向謝蘊。
謝蘊果然動了怒,用掌拍向書案,「胡鬧!慢說她是……便不是,也沒有將你們家當小姐養著的姑娘叫來做丫頭的道理!想來是我不管事,縱著她們以為能夠無法無天,就叫她們將家裡的有功之人悉數得罪個遍!」忙離了座將商韜、商略父子攙扶起來,「我知道你們衷心得很,斷然不會平白無故做下偷藏姑娘的事。至於那陪嫁丫頭的話,再不可提起。」
「多謝老爺恩典。」商略忙又磕頭。
「……給她速速尋個匹配的夫婿,便是你家,也不可常留。」謝蘊皺著眉頭,他平生最怕人提起兩件事,一是《據經》,二是蘇州之亂,謝琳琅這孫女偏跟蘇州之亂扯上干係,叫他見了就頭疼。不管真假,只要不再有人提起蘇州之亂,他便心滿意足了。
「是。」商韜、商略見謝蘊並不插手商琴的親事,越發放心。
謝蘊心道商略父子對後宅女人不大搭理,一心忠於他與謝弘嗣,因此生怕涼了商略父子的心,叫他們以為他這尚書是個由著女人蒙蔽、虧待忠臣的「昏君」,便又喊了一聲,叫進來一個小廝,吩咐道:「給我去當面問問奶奶們,前兒才放了商家兩位小哥的奴籍,今日她們鬧著要商家姐兒進來做陪嫁丫頭,到底安的什麼心?問問她們是不是要牝雞司晨,學了蘇妲己,想將我們謝家的能臣良將全部逼死?慢說商姑娘不在籍上,便是在,依著先老太太放了商家姑奶奶的例子,也該放了商姑娘。商姑娘婚配自有商家人定,若是叫我知道她們中哪一個一招不成,再來一招,我便挖了她的招子餵狗!」
商略父子忙道:「老爺,使不得,奶奶素來寬仁,未必當真是那個意思,也興許是我們聽風就是雨,誤會了。」
謝蘊冷笑道:「這與你們不相干,早該敲打敲打她們了。」示意小廝趕緊去,長嘆一聲,又在楠木太師椅上坐下,「太后大壽,理親王獻上祥瑞,靖郡王也遞了帖子說發現祥瑞。你們二人說,平清王爺是否也當有一樣祥瑞?」見商韜、商略父子站著,便叫他們坐下,他雖也疑心商家有意疏遠謝家,卻不似謝太太、謝大奶奶那般短見地要拿捏人家女兒,他反而越發重用他們父子,叫他們父子想避開也不能。
商家父子原想裝作一問三不知,但才領了商琴過來,總要說幾句,證明他們父子的用處,才能叫謝蘊不後悔方才說過的話。於是商韜說道:「理親王獻上的是傘大的靈芝,靖郡王奉上的是磨盤大的神龜,理親王的尚屬於下瑞,靖郡王的卻是實在不可多得的五靈嘉瑞,要將他比下去,必要獻出麒麟、鳳凰。」
商略卻道:「大人,可是陛下……」
謝蘊蹙著眉頭點頭,默認是皇上暗示他如此。理親王、靖郡王、平清王都是皇上兒子,但五根手指還有長短,更何況是兒子,一心看重平清王的皇上怎肯叫愛子落於人後。
「但是,麒麟、鳳凰都乃傳說之物,哪裡去找?且找到了,也有穿鑿附會,刻意作假與理親王、靖郡王攀比的嫌疑……」
「不如送上高遲平安湖平安山下的臥佛?」
忽地一道聲音□來,謝蘊、商略、商韜嚇了一跳。
「誰?琴兒?」謝蘊有些不自在地喊。
「姑娘快進來。」商韜忙掀了帘子將商琴領進來。
「……你並未走遠?方才聽了多少?」謝蘊略有些緊張,《一捧雪》已經挑明了有人跟他過不去,這會子再容不得錯亂。微微眯著眼睛看向商琴,方才只是略略看了她一眼,認出她這臉龐是謝家女兒,此時認真去看,不由地覺得這女孩兒生得好生邪性,眉眼弧度無處不溫柔,偏從骨子裡滲出一股涼勁。
商略、商韜也忙看向商琴。
「方才小廝走了,我就轉回來了。」商琴簡練地說道。
「那臥佛是……」謝蘊顧不得去責怪商琴,畢竟她都毫不遮掩地承認了,迅速地抓住這話的關鍵所在。
「尚書老爺悄悄地告訴平清王爺,叫他領人去平安湖勘察一番。若看見了臥佛,便再請命自己費銀子修水渠,將平安湖水引到鄰省乾涸之處做灌溉之用。然後那在山腳下的臥佛自然就露出來了。如此,自然又熨帖,也不怕人非議。」商琴慢慢地說道,薛燕卿來了,既然傅驚鴻說過謝蘊像是活了兩輩子的人,那麼謝蘊怎會不知臥佛之事?合該叫謝蘊知道了,再跟叫薛燕卿跟「重活」過來的謝蘊斗去。
「只怕拖得太久,錯過了太后大壽。」謝蘊有些猶豫,卻覺獻上臥佛的主意最好。
「老爺,有道是欲揚先抑,老爺先與陛下知會一聲,陛下自然會痛斥平清郡王一回。待再過一些時日,臥佛露出來,豈不是皆大歡喜?」商韜看向商琴,不明白她怎對謝家之事感興趣了。
「……你怎知道臥佛一事?」謝蘊多疑地問,反覆打量商琴,心說難怪家裡的琳琅總有些說不出的不對勁,原來那個是假的。
「幼時做乞丐,一個老乞丐說的。」
乞丐……謝蘊怔住,蘇州之亂是他惹起的,因蘇州之亂,謝琳琅丟了,論理他該慚愧,但他偏生出一股怨恨,將一切與蘇州之亂有關的人視作討伐他的人證物證,聽商琴說她做過乞丐,便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裡,疑心商琴在怨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