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頁
施佳忙道:「這話說不得,不過是早先我厚著臉皮問他罷了,如今他快要成親的人了,這等玩笑再不能說。」
「振鵬哥哥要成親了?」商琴這話才出口,又想自己糊塗了,傅振鵬也是二十幾歲的人了,拉著施佳在房內榻上坐下,見小丫頭送茶來,又將茶水遞到施佳手邊。
施佳笑道:「你還不知道?凌王妃見他們兄弟兩個都沒娶妻,便將身邊的一個丫鬟指給了振鵬哥哥。振鵬哥哥說驚鴻哥哥十分疼你,他自己個還不過是個小孩兒,就開始照料你了。」
商琴面上帶笑,一邊聽施佳說話,一邊將榻上小几針線筐里幾粒沒攢上的珠子串起來,心裡思量著施佳的來意。
「你知道我是如何認識驚鴻哥哥的嗎?說起來,這也算是一樁奇遇,那會子我家裡落難,我被拉去官賣,都已經進了秦淮河那齷蹉地方,都已經灰心喪氣了,誰知恰遇上一個在秦淮河邊不知憑弔誰的驚鴻哥哥,就被他救下,又得他求凌郡王,我們家才得以平反。」施佳眼睛微紅,記起那一日猶自覺得驚險得很。
商琴聽到憑弔二字,微微走神。
「秦淮河?」碧闌不解。
施佳見碧闌不知道秦淮河邊有什麼,臉色微紅,只當商琴也不知道,忙道:「總之幸虧有驚鴻哥哥來救我,不然我這輩子就毀了。驚鴻哥哥的救命之恩,我這輩子都無以報答。」
商琴點了點頭,抬頭問:「你是為了驚鴻哥哥來的?」
施佳點了點頭。
商琴立時明白施佳的來意,笑道:「只怕我是無能為力了,我跟他許久不見,他的事,我說不上話。」
施佳臉上的笑意略淡,慚愧道:「若是有其他法子,我也不來求你。我是沒有資格去求王爺、王妃的,厚著臉皮問了許多人,最後只能將你看成救命稻草了。你們相依為命過,振鵬哥哥又說驚鴻哥哥並沒有什麼心上人,不過就掛心你這一個妹妹。你替我說幾句好話吧,雖說你如今是商家姑娘,可是驚鴻哥哥總是你哥哥,你放心,我定會好好照料他的。」
商琴道:「我的話當真不管用,自從七年前分開後,我只見過他一遭。」
話音才落,碧闌一手托著五粒瑪瑙珠子,一手抱著一個花瓶大小的白瓷罈子過來,「姑娘,隔壁傅公子送了一罈子鹽醃的知了龜過來,都收拾乾淨了,傅公子說這個有鎮驚之效,叫人早上用芝麻油煎了給你佐粥吃。」
施佳笑道:「我不曾見過知了龜,也叫我瞧一瞧。」
碧闌抱著罈子過去,施佳掀開罈子蓋,瞧見滿滿一罈子大肚子短腦袋的知了龜泡在鹽水中,將蓋子蓋上,笑道:「據說這個吃著很好。」
碧闌又要拿去給商琴看,商琴說道:「收下去吧,這個我小時候常見……哥哥帶我在晚上去抓過。」
碧闌將瑪瑙珠子放回針線筐里,又叫人將罈子送去廚房。
施佳道:「可見驚鴻哥哥還是最疼你這妹妹,這麼些,也不知幾個晚上抓來的。振鵬哥哥猜測驚鴻哥哥不肯成親,是因為你還沒嫁人,不放心你。」
商琴假做羞惱道:「施姐姐說什麼呢?」見施佳大抵是被傅振鵬誤導,以為她跟傅驚鴻是親生兄妹,忙解釋:「家裡沒有長輩,先等著妹妹嫁人才肯成親的也有,但那是親生兄妹。一來我跟驚鴻哥哥不是血親,二來,我如今姓商。」
施佳很是震驚,忙道:「不是親的?可是振鵬哥哥說驚鴻從小就養著你。」
「雖是從小養過,可不是親的,要不然我怎會姓商了?」商琴雖對施佳略有感激,但若叫她為勸傅驚鴻娶親去尋傅驚鴻說話,她又有些為難。
「竟是這樣。」施佳一嘆,隨機又振作起來,「那也勞煩你見到驚鴻哥哥的時候替我說兩句好話。」
商琴想起傅驚鴻說過「朋友妻不可戲」,便道:「我年紀雖小,卻也聽說過『天涯何處無芳草』,施姐姐性子好,模樣好,要尋什麼樣的男子尋不得?」
施佳嘆道:「我原不是這樣厚臉皮的人,早先家裡沒出事也是極愛害臊的。一日落難了,才想明白人世無常,昔日許多以為極為重要的羈絆,原本就不值一提。是以,從驚鴻哥哥將我從秦淮河邊救下來的那一刻,我就發誓要一輩子服侍他。如今不獨振鵬哥哥,驚鴻哥哥身邊其他人沒有不贊我好的,有道是事在人為,我不信驚鴻哥哥沒有心軟的時候。」
「……真難為施姐姐了。」商琴一嘆,隱隱在心裡欽佩起施佳來,施佳不管是在青樓楚館,還是身在尋常巷陌,都比她有朝氣有毅力。
施佳苦笑道:「我思來想去,驚鴻哥哥前途無量,我終歸是進過那種地方的人,只怕是做不成妻,只能做妾了。」
商琴冷不丁地聽到這麼一句話,越發無言以對了,轉而問施佳:「伯父伯母也住在這巷子裡?」
「是。」
「那改日定要登門拜訪了,我手笨,指頭上的活計不太清楚,繡出來的鴛鴦看著像呆頭鵝,牡丹花月季花,繡出來的顏色更是混雜不清。正該尋個高師指點指點。」商琴心裡明白自己跟毓秀郡主成不了好友,再逢施佳,便覺在施佳出嫁前跟她相伴幾日也好。
施佳笑道:「我手上的針線也就湊合罷了,不敢胡亂指點你。」說著話,因滿心裡都記掛著傅驚鴻一事,便又拐了彎說:「你可知道謝家已經被錦衣衛看著了?據說,謝老爺、謝大爺都被錦衣衛從江南提回來了。謝家的官司牽扯甚遠,不獨是謝家一個,還有安南伯府等幾十家京城內外的官員都牽扯其中,還有不知怎地又傳出蘇州薛家的官司也要翻案,林林總總,據說足足要兩三年這謝家的官司才能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