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要是穆家要我們兄妹兩個,我們就去,要是只要一個,那不成。」葉經十分「愛惜」妹妹地深深看了眼謝琳琅。
謝琳琅嗑著瓜子的手一頓,自從她出了一歲後,葉經大抵是覺得她開始記事了,就不再當著她的面提什麼狀元、什么娘子的話。雖是這樣,但謝琳琅防範他的心一點沒少,她對葉經的感情有些複雜,一邊是人家這么小的人將她從薛燕卿那火海里拉出來,又費心費力地將她拉扯大;一邊是這人行徑古怪,若是將她送回謝家,她也能跟父母早日團聚,心裡總覺得這人幹的又是上輩子薛燕卿幹的事。
「成,肯定成。」媒婆高興地拍手,手上的瓜子殼碎屑飄落下來,迷了謝琳琅的眼睛。
媒婆重新打量葉經,心想那傻丫頭就算是白送的,只葉經一個也能賣個四兩銀子「你們先在嬸子這柴房裡住著,等嬸子去跟穆家娘子說了,穆娘子心善,一準答應。」
「多謝嬸子,小妹,快說多謝嬸子。」葉經撅著嘴叫謝琳琅說話。
謝琳琅低著頭,就似聽不懂人話一樣,用舌頭卷嘴唇上的瓜子殼。
媒婆瞅了謝琳琅一眼,篤定了要賣掉葉經,這跟著過去的傻丫頭一定不能要錢。
夜晚,在這媒婆的柴房裡,葉經摟著謝琳琅,靠在柴堆上想心思,許久,嘆息一聲,「小妹,你進去了要聽話。」摟著謝琳琅的手一緊,神色變幻莫測,許久志在必得地輕笑一聲。
謝琳琅不知道葉經的心思,心裡也盼著進入穆家,謝家跟薛家的恩恩怨怨她都聽說了,但是無數個夜晚思來想去,她想不明白為什麼該由她來承受那一切?
大抵是葉經又黑又瘦,其貌不揚,又配上了一個有些呆傻的年幼妹妹,於是媒婆原說穆娘子一準答應,卻還是去穆家連走了四五趟,才說動了穆娘子。
等著媒婆領著謝琳琅、葉經去穆家的時候,謝琳琅終於穿上了這輩子最乾淨的一身衣裳,也不知這媒婆哪裡弄來的這麼一件碎花的小襖小褲子,等著謝琳琅穿上,又被媒婆領去洗頭洗臉,葉經看見謝琳琅的時候不禁又愧疚了一回,「小妹過來。」
謝琳琅動也不動,微微撅嘴。
葉經有些尷尬,只能自己個走過來,拉著謝琳琅的手跟著媒婆走,路上花了一個銅錢買了一朵新鮮的杜鵑花別在謝琳琅頭上,看見謝琳琅將花拂去,沖媒婆笑了笑,「小妹以為我不要她了。」
媒婆立時笑了,「這小丫頭片子性子就是倔。我可對你說了,小丫頭,你哥一把屎一把尿將你拉扯大,你長大了可別沒良心。」
謝琳琅聽到一把屎一把尿,不由地想起葉經早先將髒兮兮的手塞在自己嘴裡的事,心裡又作嘔,忙低著頭擺弄自己的手。
穆家在軒東大街上,走過去了,先瞧見三間的門面當鋪,此時鋪子裡清閒的很,一個掌柜、一個帳房、兩個夥計坐在鋪子門檻上向外看熱鬧。
過了這門面鋪子,進了穆家大門,媒婆跟門房寒暄時,謝琳琅才聽見這媒婆是如何介紹他們兄妹的。
「這兩個苦命孩子,從蘇州來梁溪投奔親戚,在親戚家累死累活地幹活,給一個老爺子養了老送了終,又辛辛苦苦地伺候老太太,誰知那親戚家就冒出來一個侄子;那侄子黑心的很,奪了老太太的屋子,將他們老的老小的小都攆了出來。這葉經仁義的很,說那老太太就跟他的親娘一樣,要發賣了自己,給那老太太弄幾兩盤纏叫人送她去投奔親戚。」
這媒婆全然不提葉經、謝琳琅兩個的乞丐身份,說起話來,就仿佛對他們兩個知根知底一樣,字字句句都說賣身銀子全給了那老太太,她一分也不占。
梁溪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誰也沒功夫去細細查證媒婆的話,門房上的媳婦事不關己地乜斜了眼睛打量葉經、謝琳琅,嘖嘖了兩聲,「這麼瘦,這么小,只怕幹不了什麼活。嬸子趕緊去吧,已經進去了七八個丫頭,娘子正在挑呢。」
「哎。」媒婆見有人捷足先登,就腳上著火一般風風火火地跟著門房向里走,見謝琳琅有些慢了,就催促:「快些著。」
葉經見謝琳琅的短腿邁不開,抱了她一路小跑地跟著媒婆走。
等到了穆家正房,葉經喘了口氣,將謝琳琅放下,牽著她向里走。
進了院子,果然瞧見已經有七八個八歲到六歲的小丫頭站在院子裡等著,這七八個小丫頭有的穿著打扮十分乾淨利落,有的一看站著的姿態,便知原是被人當戲子教養,如今又被倒賣出來。
葉經、謝琳琅進去後,那穆娘子沒出來,先過來了一個管家。
「男娃跟著我去,叫老爺瞧瞧去。」
這人的聲音一響起,葉經、謝琳琅立時想起這人就是那殺人放火的晚上喊薛令大哥的那個。
葉經恍然大悟這薛家的下人怎麼有本錢在梁溪開鋪子,暗道那晚上薛令一群人沒少搶銀子,伸手拍了拍謝琳琅的肩膀,又懇切地求媒婆:「嬸子,小妹就拜託你了。」
「放心,好好跟老爺說話去,這有嬸子呢。」
葉經又謝了一回,就跟管家穆行去見薛令。
謝琳琅有些緊張,心裡不明白葉經領著她賣身到穆家是不是巧合,見其他等著被賣的小丫頭打量她,便也看過去,見有個小丫頭沖她不屑地翻白眼,心裡哭笑不得,明明都是等著被賣的,竟然還先看不上她這乞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