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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令最後看了穆娘子一眼,心裡恨得咬牙,便裝作昏厥閉上眼睛。
「一切由縣令大人做主!」穆行忙道,「小的要送了官人回去,就不遠送了。」
林縣令原以為要撕破臉,此時見穆行客客氣氣,就問謝弘嗣:「謝大人?」
「回去吧。」謝弘嗣看了眼穆琳琅,眉頭微蹙,煩惱謝家突然冒出來個琳琅姑娘如何跟旁人交代,站起來,便向外去。
商韜忙去牽著穆琳琅,穆琳琅嚇傻了,睜著眼睛,來回看向薛令、謝弘嗣,忽地聽到砰地一聲,一轉頭,便見方才還跪著的穆娘子一頭撞在了柱子上。
穆琳琅立時喊著娘大聲大哭起來。
謝弘嗣扭頭看了眼,對商韜道:「那等失貞之人,大概是再無顏面見人了吧。她是穆家人,叫穆家收拾,咱們回縣衙吧。」
「大爺……」商韜不料謝弘嗣這般說,鬆開穆琳琅,快跑兩步去看穆娘子,見穆娘子顫著眼皮,嘴裡咯咯冒血,一時哽咽,「你何苦,我知道你方才的話是迫不得己。」
穆娘子開口道:「別跟闡兒、釋兒說……」目光深深地看著商韜,心裡怕的竟是自己死不成。
「你放心……」商韜三個字說完,便覺穆娘子將眼睛移開了,看的是被丫頭抱著的奉卿,剩下的話說不出口,等到要說出口,就見穆娘子已經合了眼。
穆琳琅嚇得嚎啕大哭,仰著頭好不可憐地站著。
謝弘嗣嘆息一聲,說了句「她也並非全無廉恥」,便接著向外走。
林縣令心裡叫苦,伸手去將穆琳琅抱在懷中,可憐他自家女兒都不曾抱過的人,如今抱著穆琳琅,很有些手手足無措,穆琳琅微微一動,就將眼淚鼻涕糊在他臉上,「穆老弟好好歇著,替我跟安南伯帶聲好。」
商韜將手放在穆娘子鼻下,試探出她還有一絲氣息,面上卻不顯出來,只是一味的悲戚,痛哭流涕地將穆娘子抱起,向謝弘嗣走去,不等他走進,便聽謝弘嗣沉聲道:「商韜,放下吧,帶著她出門,難免惹人非議。」
「大人,穆家銀錢來路不明,他們定是……」
「住口!蘇州之事不曾發生過,不許再提。」謝弘嗣冷聲打斷商韜,見商韜今日這般感情用事,便拂袖離去。
商韜一哽,抱著穆娘子的手不禁握拳,若是能搜查穆家銀庫,找出謝家丟失的銀子,那穆家就是四年前領頭作亂的賊子,大可以將他們全部拉去入獄,便是安南伯見了,也無話可說。可惜謝家對蘇州之事諱莫如深,竟是提都不願意提起。
謝弘嗣情願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商韜雖想斬草除根,卻也無能為力,只能抱著穆娘子跟著謝弘嗣出去。
等這群人一走,薛令當真腿軟了,不動彈某處在痛,動彈了,某處更痛,更對穆娘子愛恨交織,看她這麼合上眼咽了氣,不由地心裡空落落的,又要昏厥過去。
「大哥,大丈夫何患……」穆行要安慰薛令何患無妻,又拙口笨腮地說錯話。
薛令醒來後還不曾看過自己縫上的東西,靠在穆行身上,先對桂兒說:「糊塗東西,快些將奉卿送回去。」等奉卿抽抽噎噎地被桂兒抱走,一轉身給了穆行一巴掌,「糊塗!怎地將安南伯扯出來了?」
「大哥……大哥不醒,燕卿那兔崽子又添亂,小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穆行捂臉無奈地說。
薛令扭頭深深一嘆,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姓謝的不敢將四年前蘇州的事張揚開,你大可以拿了這事要挾他,虛虛實實,不將安南伯扯出來……罷了,事到如今,只能如此。」額頭不住地冒冷汗,再說不出話來。
「官人,燕哥兒見管家叫人打葉經,被嚇住了,此時唬得不敢合眼睡覺。」春泥急匆匆地過來,遠遠看見紅燈籠下柱子上一灘血,不由地頭皮一麻。她早就依著薛燕卿的吩咐過來了,奈何這邊多的是官差,因此不敢靠近,等人散了,才敢過來說話。
薛令眼睛澀得很,顯然是麻沸散藥效還未褪盡,強撐著看向穆行,自己不過是昏迷了一日,怎地就出了這麼些事,「葉經……」
「大哥,我怕燕卿年紀小,又使性子胡鬧,便嚇唬嚇唬他。」穆行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並不後悔的,扶著薛令,「大哥放心,燕卿……」
薛令強撐著要去看薛燕卿,誰知走了兩步,扯到某處,不由地眼冒金星,頭上一昏,便又昏厥過去。
春泥在這邊眼睜睜看著,嚇得個半死,忙連滾帶爬地向銜泥小築跑去,跑到銜泥小築里,進了堂屋,又拐向裡間,看薛燕卿正坐在床上看書,哆哆嗦嗦地說:「哥兒,我跟官人說了一句,官人沒說什麼,又昏過去了。」
「……那前頭,還出了什麼事?」薛燕卿手上握著書卷,將手肘支在盤起來的膝蓋上問,書卷輕輕點著下巴,心裡盼薛令早日康復,那穆行剛愎自用,又無才無德,上輩子屢屢壞他算計,最後自己的死,一半要怪到穆行身上,這樣的人實在該死。
「柱子上一片血,聽桂兒說娘子撞死了。」春泥哆哆嗦嗦,因穆娘子素來待人寬和,便眼淚汪汪的,「桂兒說,穆管家說官人是安南伯的乾兒子,娘子承認自己水性楊花看上官人,就抱著京城謝家的姐兒嫁了官人,如今琳姐兒跟著她親生父親謝大爺走了。」
「……」薛燕卿手上的書本脫開手,他雖想過不走上輩子的路,但留下一個假琳琅,也算是給自己留條退路,如今退路沒了,穆家是安南伯親信的底細也暴露了,想來防範穆家針對穆家的人也多了,原本算計好的事全部毀於一旦,日後的路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