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魂游天外的謝琳琅在薛燕卿眼中是十分呆傻的,薛燕卿瞥了眼其貌不揚的謝琳琅,就扭開了頭,葉經兄妹情深對他無疑是件好事,雖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若能握著某人的短處,這人豈不是更值得用?
「你們三個都聽好了。」薛燕卿稚嫩的聲音響起,合上話里的威嚴,這情形就有幾分滑稽。
薛燕卿又醞釀了一下,眯著眼,心道若是這次薛令大難不死,那就叫薛令看看他的能耐,若是薛令出事,他也能順順噹噹地接下穆家的擔子,「葉經,你去將林縣令請來,告訴他穆家有件大事要請他裁決。茗香、書香,你們二人去跟管家說一聲,叫管家趕緊準備了厚禮送往京中……」
雖不知道穆家在京中的依靠是哪個,但是葉經推心置腹地勸道:「哥兒,京里來的大官謝大爺就在林知縣家裡,要不要給他送禮?」
薛燕卿精緻的面孔眉心微蹙,攸而舒展開,心想識時務魏俊傑,眼下若非要依仗謝家,他也能忍下那一時之辱,於是沉吟一番,對葉經三人道:「罷,先不動,等我跟管家說過話再說,你們隨著我來。」待站起來,肚子裡叫了一聲,臉色稍變,有些尷尬地對葉經三人道:「你們稍等片刻。」忙轉身向隔間去出恭。
謝琳琅頭靠在薛燕卿身上,微微低了頭抿嘴笑,她年紀雖小,但是會幫倒忙,今日劉管事有事叫鄧婆子給薛燕卿煮粥,恰孟大嫂子、鈕嬸子好說閒話在廚房外嘀嘀咕咕。鄧婆子一鍋粥眼看都要盛出來了,她上去就將一盤子放了兩日隱隱有些餿味的剩菜倒進去,那邊廂雀兒來催著要粥,鄧婆子急著交差,便趕緊將粥上的剩菜撇去,又攪合半天,放了些香料將味道遮住,就叫雀兒將粥端過來了。果然薛燕卿那腸胃嬌嫩得很,粥里才沾了一點子餿水都受不住。
連番幹了兩件壞事,謝琳琅既戰戰兢兢,又覺痛快,憋著笑,見薛燕卿出來,忙又木了臉,打量著這屋子裡的擺設全無童趣可言,規矩工整的像個士大夫的屋子,越發篤定薛燕卿可疑。
「走吧,你們三個記著,凡事要聽我吩咐。」薛燕卿叮囑了一回,薛令倒下,府里穆行最大,穆行又是個空有膽量沒有算計的,若叫他以為能只手遮住穆家的天,那還了得。
葉經跟著薛燕卿走,心裡也如薛燕卿一般想法,只是,若是能看穆府里狗咬狗也好。
拖著謝琳琅,薛燕卿、葉經等人便去了穆家正房。
薛燕卿一進院子,便四處拱手,衝過來的員外、老爺們賠不是,「多謝諸位,爹爹病了,不能起身親自道謝,還請諸位長輩們先回去,叫大夫安心給爹爹看病。」
「原來是燕哥兒,聽說燕哥兒在學堂里拉褲子?」
薛燕卿原想著眾人會稱讚他少年老成、斯文有禮,不想這粗俗商人一開口便揭人傷疤,於是咬牙強撐著笑道:「那日病了,失禮了。」
「不失禮,誰家毛孩子不這樣?」
一句毛孩子,眾人鬨笑起來,又開始故作可惜地唏噓天妒英才,嘆息薛令是如何的才智過人,穆娘子如何不知惜福被鎖在廂房裡,更有人猜測起番僧會給薛令接上多長的東西。
薛燕卿見薛令一倒下,就有人不給他好臉色,板著臉向屋子裡去,到了門前,桂兒漲紅了臉站在帘子後,見薛燕卿領著三個人過來,忙道:「哥兒,這邊血糊糊的,你見了定會發惡夢。書香、墨香,怎地領了哥兒過來?」
薛燕卿冷笑道:「爹爹病了,我身為長子,自當過來,你敢攔著我?」
桂兒居高臨下地看向薛燕卿,吸了一口氣,不肯讓步:「哥兒,這不是胡鬧的事,你病還沒好全,趕緊地回去吧。」
薛燕卿冷笑連連,待要進去,就見穆行出來吩咐書香:「抱了哥兒回去,這邊亂的很,若是吵到大師給官人看傷,你們誰都得不了好。」
書香怯了忙去抱薛燕卿,薛燕卿本想趁著薛令病倒有一番作為,不想因年紀,自己竟然被個管家拿捏在手心裡。
「管家……」薛燕卿急了。
「還不快走!」穆行冷了臉,薛家對薛令有恩,可對他沒恩,想他原本自由自在土匪一個,若不是看在薛令面上,他怎會將這薛家遺孤捧在手心裡,此時看薛令有難,薛燕卿反倒添亂,不由地覺得薛燕卿十分可厭。
薛燕卿一口氣噎在嗓子眼裡,下不去上不來,從書香懷中掙扎開,悻悻地又領著葉經四個向回走。
等進了銜泥小築,薛燕卿提筆揮毫,先給林縣令寫了一封洋洋灑灑的帖子,談及薛令病重,眾與穆家合夥經商的官人老爺們上門相逼,又及他年弱無人依仗等等,寫完了,便叫葉經速速送去;待要再寫信給京城,又怕薛令好了反而疑心他,於是強忍著不寫。
葉經見謝琳琅在銜泥小築里看花逗魚,放了心,就一溜煙地向外去,走出了角門,撞見穆行的心腹小廝,有意哼哧著冷笑一句:「奴大欺主,看哥兒怎麼教訓你們。」拋下這句話,就徑直向外去。
那小廝咬牙要抓住葉經,又惦記著穆行交代的事,對著葉經的背影罵了一聲,就忙跑進內院,去了上房屋裡,先將穆行交代買來的藥材送上,然後對著穆行的耳朵輕聲道:「管家,怕是燕哥兒方才挨了一聲訓斥,心裡有怨氣,不知指使葉經做什麼去了。」
穆行陰沉著臉,冷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官人沒醒之前,誰也休想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