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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驚鴻、傅振鵬、溫延棋三個並四五個老爺們搶先一步向那天字一號里闖,因上面橫木有些低矮,不免都撞了頭,捂著額頭爭先恐後進去,卻見裡頭早坐著一位正蘸了墨水寫字。
那人見溫延棋三個爭著過來,略抬了抬眼皮子,笑道:「都知道天字一號好?」
溫延棋收斂了許多,傅驚鴻看這老者氣度不凡,一時也不敢放肆,傅振鵬也客氣許多,躬身道:「老前輩坐過了,能不能叫晚輩也坐一坐?」
「你要坐我的位置?」那人笑著問。
傅振鵬聽他那般問,一時也不好說話,心道好個不和氣的老者,忽地外間傳來商略的一句「該請個畫師來,將我等坐在天字一號房的模樣畫出來,回去也好告慰祖宗。」
「該寫上我等到此一游。」
溫延棋咳嗽一聲,拉著傅振鵬道:「傅大哥,不可放肆。」
傅振鵬看溫延棋這模樣,也不敢說話了,隱隱猜到是誰,心內腹誹這人要微服私訪,何必又擺出這唯我獨尊的架勢。
「人都來了?除了天字一號,叫他們各尋了屋子去看文章。」那人捧著茶水慢慢呷著,將溫延棋三個並後頭的商略等人看了一眼,等人都走了,便轉出來,果然瞧見門外用清水寫著四五個到此一游,只那名字被人用水糊了,看不出到底是誰。
溫延棋先吩咐人領著傅驚鴻等人走,回頭見了這還沒幹的字,忙替那幾位老爺賠不是,「這是老爺們糊塗了,才留下這印子。」
皇帝哈哈笑道:「果然是物以類聚,難怪你請了他們來。你不知道他們經商的人,原本就膽量大一些,思路敏捷。換幾個酸儒來,誰敢在這寫字?」拉下帘子,又坐在屋內坐了一坐,過了過在這貢院裡考試的癮,等溫延棋再來請,才慢慢向外去。
「皇上今年為何又要再叫人看一遍文章?」溫延棋心中不解。
皇帝冷眼看他,「到底疼你岳父,這麼快就叫他送了雪艷的半本書來。」
溫延棋忙低了頭,他慫恿靖王爺將雪艷的書送給皇帝,為得是戳破那一層窗戶紙,免得日後因雪艷的事,靖親王得了不是。
皇帝道:「雪艷文章里雖有風花雪月,卻也可見世情。他生於江南繁華之地,死在京城,多少事,他落筆的時候未必都能想到,但卻已經寫下來了。這便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比他早先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那些政論有用多了。」
溫延棋忙口中稱是,又見他父兄同來伺候,便又向後退了兩步,跟他父兄一同亦步亦趨地跟在皇帝身後。
皇帝背著手,將方才自己胡亂做的文章浸泡在房外大水缸里,走了兩步,進了天字二號房,見是一位在戶部掛了名的皇商家的老爺,見那老爺十分恭敬地將一張張文章細細去看,便走過去,扯了文章掃一眼,搖了搖頭,「這人的卷子不必再看。」
那人忙站起來,向皇帝身後看去,雖猜到來人是誰,但不敢口呼萬歲,只謙虛道:「請問,您要的到底是什麼文章?」
皇帝背著手道:「看你也像是個有為之士,你教導你家兒孫經商時,說些什麼?便依著那些話來挑。」
那位老爺也機靈,忙道:「學生明白了。」忙又去看文章,此時便是一目十行,不等皇帝轉身,就有四五個學子的文章被棄在一旁。
皇帝略點了頭,又向外去,一連走過十幾間,卻不見人,便蹙眉問溫延棋,「人呢?」
溫延棋也納罕,轉而道:「定是他們猜到皇上的身份,又想過一過在這貢院裡考試的癮,便都去了遠處看文章。」果然尋了個差役問,那人說傅驚鴻、商略等人都去最後頭了。
皇帝先不以為然,隨後跟著溫延棋向後走,走了一炷香功夫,才在黃字號院落外看見不知哪位老爺用手蘸水又寫了一句「到此一游」。
溫延棋眉頭一跳,心道這些人果然膽大。
皇帝搖了搖頭,不肯再慢慢尋找,便叫差役領著去,果然在最後幾間院落里找到人,還不曾進去,站在門外便聽有人說:「鄒兄,這位的文章大有你家家規的風範,你當仔細瞧瞧去。」
「可惜了了,這樣的人合該去做買賣,不當去死讀書。看他文章里字句很是不通,說的話卻很有道理,可惜不入翰林學士的眼。」
皇帝聽了,便叫人搬了凳子領著人在外聽著,聽了一會子,皇帝起身低聲道:「這些商人比士大夫還會取士。」
溫延棋道:「各有好處,這世上非此即彼的事不多。」
皇帝道:「是不多。」說著話,又問:「傅驚鴻在哪一間?」
☆、70盛世二字
溫延棋到底比不得兒子,許多話,皇帝跟凌郡王說了,卻沒跟溫延棋提,因此溫延棋只當皇帝因《民生十要》才留心到傅驚鴻身上,忙又問了人,攙扶著皇帝過去。
又走了一會子,才聽見一個人說:「爺爺,您老頭略高一些畫著才好看。」
又有人說:「驚鴻,你瞧,皇上叫論商,竟然有一大半話里藏話嫌這題目有辱斯文的。」
溫延棋抬頭,便見傅驚鴻蹲在一小間外,正手裡捏著一支筆趴在板凳上仰著頭給誰畫像,再走幾步,聽那小間裡的聲音,果然裡頭坐著的是商略。
溫延棋咳嗽一聲,看皇帝冷了臉,暗道不該叫他們來貢院,換個地方他們未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