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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驚鴻想起穆行是何等人物,唯恐穆行追來,傅驚鴻便忙拉住商韜韁繩:「穆府管家他……」
商韜臉色有些凝重,說道:「穆府一片火海,並未搜出穆管家行蹤。不過他莽夫一個,也不怕他能成什麼事。」
傅驚鴻連聲稱是,隨後道:「商大哥也是個是非恩怨看得清楚的英雄人物,怎不圖謀離開謝家自立?何苦再為奴為仆任人驅使?謝家……並非我有意詆毀,活了這幾年,耳濡目染,聽到的都是謝家壞話。」
商韜怔住,無奈笑道:「商家世代皆為謝家之奴,如今商家也是廣廈大屋住著,男僕女婢使喚著,黃金白銀流水般花著。有道是積重難返,商家越是功高,謝家越不肯放了商家走。」頓悟到傅驚鴻的意思,又道:「你放心,定不會叫你進了謝家。」
傅驚鴻連聲道慚愧,抱著謝琳琅目送了商韜遠去,「你當真想離謝家那般近?」
謝琳琅見傅驚鴻問她,眨了兩下眼睛,卻不言語。
傅驚鴻笑道:「小妹,聽我的,去了商家,好處咱們拿了,見有不對,咱就跑。」
謝琳琅心說傅驚鴻想得倒美,天底下這麼便宜的事哪有。
「走,賣了大學士去。」
「走。」謝琳琅發自內心地高興道。
傅驚鴻扭頭深深地看向謝琳琅,謝琳琅此時也不掩飾臉上的笑意。
傅驚鴻待要逼出兩句話,叫謝琳琅清清楚楚地承認自己也是再生之人,轉而又覺沒意思,心裡想著即便她跟自己一樣是重生之人,又何必逼她承認上輩子那段不堪歲月。於是拉著謝琳琅又上了馬車,跟已經改名叫傅振鵬的墨香說:「謝家商管家叫咱們去他家,有道是宰相門前四品官,他家廣廈大屋、奴僕如雲,咱們去了他家做客人,再不給人做小廝了。」
傅振鵬吃驚道:「葉、驚鴻,你與謝家人有來往?」
傅驚鴻有意笑說:「你不知,謝家老爺就跟活了兩輩子似的,料事如神,叫我盯著穆家幾年了,如今才肯動手。」
「果真?」傅振鵬錯愕地睜大眼睛,抱緊懷中的珠寶,心裡盤算著謝家家大業大,去了謝家也不錯。
薛燕卿愣住,一顆悲憤的心瞬間因絕望發涼,暗道原來竟是這麼回事,難怪穆娘子還有穆琳琅換了人,難怪許許多多的事跟上輩子不一樣。
謝琳琅埋著頭勾著嘴角,滿意地看著薛燕卿臉色蒼白,心道他若不重生,還不會賣了他呢。
馬車傍晚進了蘇州城,在一家下等妓院外停下,不一時,葉大哥便將薛燕卿抱著弄進去,跟鴇母討價還價一番,最後將薛燕卿賣了二十兩銀子。
葉大哥滿臉興奮地出來,對傅驚鴻說道:「鴇母見他細皮嫩肉,又看他模樣俊俏,還會做幾首應景的酸詩,當即滿意的了不得。葉經,這銀子……」
傅驚鴻笑道:「自然是大哥占大頭,大哥給我個零頭就夠了。」
葉大哥不信傅驚鴻從穆家出來沒順走什麼東西,當即答應,說了幾句回去後掩人耳目如何辛苦等話,便給了傅驚鴻五兩銀子,當即與傅驚鴻三人分道揚鑣。
傅驚鴻得了銀子,領著傅振鵬、謝琳琅在蘇州遊逛了幾日,將吳地的風光看遍,在給謝琳琅祖父謝蘊歌功頌德的亭子邊轉了轉,到底沒將那罈子挖出來,便在碼頭處等著商韜,等了一日,果然見商韜的船經過,就領著謝琳琅、傅振鵬上了船。
傅驚鴻、傅振鵬與商韜說話,謝琳琅偷偷瞄了眼,料到商韜不隨著謝弘嗣一同回京,是要隨後押送謝弘嗣在兩吳之地貪來的銀子東西,聽人說商娘子要見她,便隨著一個媳婦去。
待去了商娘子船艙,便見商娘子躺在床上,不曾看見她,便先抹淚。
「娘子——」謝琳琅低聲道。
商娘子不覺淚下,哭道:「姑娘受委屈了,我見過你兩次,都沒看出你是哪個。若是奶奶見著你,不定心疼成什麼模樣。」
「……見不著,就不心疼了。」謝琳琅低聲道,見商娘子伸手,便將手遞過去。
商娘子想到自己回京,只能偷偷摸摸地被商韜養在外面,心裡心酸不已,又看謝琳琅乾乾瘦瘦,越發悲切,「敘舊」不成,哭了半日,喝了藥睡了覺,才鬆開謝琳琅的手。
謝琳琅握著自己的手,慢慢走出船艙,見船外板上固定著一個粗糙楠木椅子,傅驚鴻正坐在椅子上抬頭看天上飛鳥,便走過去,坐在船板上。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謝琳琅握著兩隻手,仰頭看著天邊暮色。
傅驚鴻見她不再遮掩,便笑道:「男兒當有凌雲志,若進了京……」
「進了京,咱們就永別了吧。」謝琳琅用手墊著下巴,收了眼。
傅驚鴻一愣,忙道:「小妹、琳琅……」
「琳琅那名字我再用不得了,你也知道我並非你小妹。與其見面尷尬,不若不見了。」謝琳琅看向這運河上往來的船隻,這輩子頭回子說了這麼多話,一時有些氣喘,又覺嗓子干疼,「多謝你兩世救命之恩。」
「……算不得救你,不過是我出身卑微,想借著你躍入龍門。生來便比旁人少了三分風骨多了七分市儈。」傅驚鴻合上眼睛,感受那迎面吹來的蕭瑟秋風,不禁想,若是自己生來錦衣貂裘,還會否惦記著前生的妓、女,大抵自己並不會去救她,早早地就奔向錦繡前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