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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韜頗有些不以為然道:「定是五爺跟那戲子胡鬧,沒什麼要緊。尚書叫我去高遲一趟,明日就走。」
「怎會這樣急?」商娘子才拿了衣裳給商韜換,「就算是收拾行李,也不當這樣急。」
商韜道:「早先派去的人找到臥佛了,尚書怕有人使壞,叫我過去看著,再請幾個老人算一算湖水引出去了,佛像會不會崩壞,畢竟早先那佛像一邊靠山,一邊是靠水撐著的。」
「……謝尚書好細膩的心思。」商琴由衷地稱讚,謝蘊這般心思細膩,是個好官才好,偏偏是個被皇上倚重的大貪官。心裡明白薛燕卿的手段,於是走到商韜身邊,低聲道:「爹爹,可想到法子離開謝家沒有?」
商韜一怔,見商娘子、商大姑都看他,嘆道:「哪能那麼容易,如今我又領了要緊的差事,越發離不開了。」
「爹爹,不如……悄悄地見見驚鴻哥哥、振鵬哥哥。他們想來如今不知在哪個王爺面前有兩分體面……」商琴雖不想見傅驚鴻,但事有輕重緩急,如今不是她使性子的時候。
商韜笑道:「那兩個小兄弟竟有這樣的體面?如今是來不及了,等我回來再說,況且,你說是哪個王爺,王爺多的是,誰知道是哪一個?聽我的,這些大人的事莫管,只管玩你的吧。」
「看著人是從平清王府里出來的。」商大姑忙道。
商韜笑道:「正好我辦的是平清王府的差,等回來有了功,再求平清王爺吧。」
商琴思量一番,如商韜所說只能等他回來再計較,於是也不好再說那些捕風捉影的話,趕緊地領著商大姑去閬苑裡歇息。
第二日一早,商韜就匆匆忙忙地去了,商大姑藉口商闡、商釋溫書,這外宅里就商娘子、商琴兩個,留下跟商娘子娘兒兩作伴。
索性謝大奶奶、謝瓔珞操心著冉瑞成的世子之位,無暇再攪擾商娘子,商琴便一門心思地經營起她那買賣,大抵是眾人都聽說毓秀郡主見了她畫的簪子便動心了,各家的姑娘、太太、奶奶紛紛下帖子請商琴過去說話。
商大姑打定主意對外說商琴這「買賣」只是玩兒,將帖子篩選一番,只揀出幾家門戶高的叫商琴去,待過半月,商琴給喬嫂子送了一副頭面,果然喬嫂子叫人捎話來說某日某時她要去定南王府給老太妃請安,叫商琴那時去喬家找她。
商琴去了定南王府,跟定南老太妃說了半日的話,雖老太妃不大喜歡她的性子,但卻委實喜歡她的手藝。如此一來,商琴的「買賣」當真做得有些模樣了,因是與翠環閣封家合夥,封家太太送了男女一對管事來商家外宅,叫這二人專門幫著兩家傳遞消息。
商琴日日忙著描畫頭面首飾,又要忙著跟翠環閣的老師傅正兒八經地學習,一時間也將雪艷叫謝弘宗做文章的事拋在了腦後,全然沒留意今年春闈皇上點了謝蘊做主考官。直到一日,謝連城買了一升瓜子帶過來分給碧闌她們,碧闌玩笑道:「連六哥有閒錢買這零嘴給我們了?」
謝連城笑道:「老爺被點成今次春閨主考,多少人上門遞條子呢,老爺高興,誇我字有進益,就賞給我兩粒金瓜子。」
碧闌、朱軒、還有紫閣拉著謝連城在暖閣里坐下,打聽什麼是遞條子。
商琴坐在擺滿各色珠子的榻上,正拿一顆玻璃珠子對著窗子看色澤,聽到「主考」二字,眼皮子跳動兩下,與早先雪艷叫謝弘宗寫文章的事這麼一聯繫,心下一跳,雪艷竟是要栽贓謝蘊一個考場舞弊罪名?這罪名可大可小,若是皇上開恩,便是連降幾級,若是皇上追究到底,謝蘊一家老小就要喋血菜市口了——這還罷了,若連累商家可不好。聽謝連城嘴裡說的「遞條子」,可見謝家原就不清白,再加上這事,越發說不清了。
謝家罪有應得,可萬萬連累不得商家。
「琴姐姐,你怎麼啦?」謝連城看商琴怔忪,試探著拿瓜子丟她。
商琴躲開,笑道:「眼睛累著了。」掐算了一下時間,「如今過去這麼些時日了,早該放榜了吧?」
謝連城笑道:「今年古怪的很,論理早六七天就該放榜了,如今還沒消息。」
商琴沖謝連城招手,叫他坐在自己身邊,囑咐道:「這幾天老實規矩一些,早先有金瓜子拿,如今犯了事,就要挨板子了。」
「這是為什麼?」謝連城納悶道。
「傻子,你爺爺是主考官,他監考後,上頭扣著不放榜,可不就是你家出事了。」碧闌嗑著瓜子幸災樂禍道。
謝連城猛地睜大眼睛,隨後搖頭晃腦地握了一把瓜子帶著殼在嘴裡嚼,「出什麼事都有高個子頂著,老爺是尚書,他還能對付不過去?」
話音才落,就見白鵝不知怎地竄進屋子裡來,謝連城連滾帶爬地躲在商琴身後。
史媽媽進來,對商琴笑道:「姑娘,一個姓傅的公子還有一位姓溫的公子來了,太太見過了,叫你去見見。」
「好。」商琴將手上玻璃珠子放下,見謝連城伸手去拿,就拍他的手,「你也來,見見人家正經的公子是什麼模樣。」
「哼。」謝連城歪著嘴,不敢不跟著。
商琴、謝連城去了前院廳上,便見傅振鵬與溫延棋二人嘀嘀咕咕。
溫延棋看見商琴,便笑了:「果然是高人輩出,竟然被你料中了。今科的卷子出來,文章大致仿佛的足足有三四篇,其他文章看似文采飛揚,請了翰林院、國子監的老先生們來看,都說這文章不像是臨場做出來的。一查,果然這寫文章之人粗鄙不堪,再一審,這文章是他提前背下默寫出來的。凌郡王奉命再查,竟然查出陛下才擬定題目封存,謝家五爺就在外跟戲子們炫耀之時將題目抖出來。方才一群書生商議著要去貢院外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