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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麼,謝家人多官多,上頭才是真正的有人。那亂子鬧這麼大,據說京裡頭連聽都沒聽說過。」
「……謝家,不是書香門第嗎?」葉經插嘴了,諱莫如深地看向謝琳琅,原想成了薛令、薛燕卿的心腹,將這二人所作所為告之謝家,然後依靠謝家這條康莊大道飛黃騰達,如今看來,謝家自己個都走到死胡同了。江南一代物產豐富,人才輩出,謝家在京城名聲大好,在江南名聲臭不可聞。眼下尚未風光,再過兩年,沒有薛燕卿,也會有個柳燕卿、梅燕卿將謝家置於死地。
書香門第……謝琳琅心裡默默念著這四個字,臉上又火辣辣地疼,只是這會子不是自厭自棄,乃是為謝家感到羞恥,梁溪就在蘇州邊上,旁的地方大抵還有人提到謝家就滿口稱讚他家是詩書傳家人家,到了梁溪這,若沒個忌諱,十個裡頭也難找到一個稱讚謝家的。
「什麼書香門第,不過說著好聽罷了。沒瞧見謝大爺要過來,一群蒼蠅聞著臭氣就追了過來。」有人人哼哼地說道。
謝琳琅、葉經聽這人是蘇州口音,料到這人曾在謝家人手上吃過虧,心裡就瞭然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家員外也配往謝大爺跟前站?」
「你當人都跟你一樣沒個廉恥,當街就敢將那一寸的玩意掏出來溺尿?」
……
葉經聽大街上鍾家、楊家兩家罵得越發不堪,伸手捂住謝琳琅的耳朵,對岳氏說道:「嬸子,咱們回家去吧,繞路的錢我給。」
岳氏瞥了眼那憊懶的轎夫,冷笑道:「就在這耗著,你能有幾個錢?年紀輕輕的,花錢不能這麼大手大腳。」白了轎夫一眼,就繼續看戲,又多嘴撩舌地跟旁邊人說:「穆家員外也送了兩個會唱曲的丫頭到林縣令家呢。我看八成那兩個丫頭要飛上枝頭變鳳凰,跟著謝大爺進京了。」
貪財、好色……謝琳琅上輩子一直覺得自己無辜,此時臉上滾燙,心知自己明知道謝家是那樣的人家,還想回了謝家去,那自己再落到什麼下場,都算不得無辜。那些孺慕之情,上輩子都慕過了,到底是個什麼情形,自己比旁人都清楚。上輩子她是個小家碧玉,回了謝家都要處處被人嫌棄;如今不過是個丫頭,想來她連謝家的門都進不得。
一時間死了回家的心,才剛為謝家感到羞愧低了頭的謝琳琅又站直了身子,瞥了眼旁邊的葉經,又想了下那據說起不了床的薛燕卿,心道自己瞻前顧後、顧忌重重,不過是為了回謝家,如今她不想回去了,看他們能拿她怎麼著。
作者有話要說:
☆、11小試牛刀
雖是站在樹下,可沒一會子,人就被曬得昏昏沉沉。
謝琳琅蔫頭耷腦地指望著能在路上遇到商韜,可恨除了幾個看熱鬧的懶漢,一個人也沒遇到。
鍾家、楊家眼看就要打起來了,終於林知縣叫林家管家出面勸了兩家回去。沒有熱鬧看,眾人散去,岳氏又拉著謝琳琅上了轎子。
到了岳家,葉家大哥、大嫂滿口弟弟、妹妹地喊著,謝琳琅裝作中暑,自顧自地去岳家二層小樓上歇著,趴在岳家窗口上看樓下稀稀落落的幾個閒人經過,忽地聽到鑼鼓開道聲,便瞧見大街上的人迴避開,一頂官轎在兩隊執事十幾個官差護衛下威風地抬了過來,轎子前的青羅傘蓋下雖無人站著,執事卻不敢馬虎。後頭跟著的幾頂轎子,是親自出縣城迎接的林縣令的轎子。一個約摸七八歲的孩子沒跑得急,挨了兩巴掌,站在路邊待哭不哭地喊娘。
謝琳琅手攀在窗沿上向下看,半響緊緊抓著窗沿的手鬆開,心知自己跟謝大爺有天壤之別,便是親骨肉也只能對面不相逢,冒然衝撞過去只能是她非死即傷。
「頭可還難受?」
忽地背後傳來葉經的聲音,隨即就見一碗酸梅湯送到嘴邊。
謝琳琅雙手接過,小心地呷著。
葉經喉嚨動了動,似是跟謝琳琅說話,又像是告誡自己一般道:「別看下頭那些人威風,都不知道幹了多少自尋死路的事。」原本想將謝琳琅送到穆琳琅身邊,叫她學學姑娘的做派,如今他竟然巴不得她就這麼著安生過日子,離謝家遠遠的。
「嗯。」謝琳琅嗯了一聲,將空碗遞給葉經,心裡悶悶的,恨不得做點什麼事將胸中的悶氣釋放開。
在岳家坐了半日,聽見葉經許了葉家大哥每月送上多少錢給葉家老太太養老,便跟著葉經又向回走。
葉經疑心謝琳琅病了,就將她背在背上,路上瞧見不少車轎向林知縣府上去,有些轎子裡傳出管弦的調試之聲,一聽裡頭坐著的便不是良家婦女。
葉經嘖嘖兩聲,將謝琳琅顛了顛,嘆道:「如今是大樹底下好乘涼,日後可就是樹倒猢猻散。」
謝琳琅頭歪了歪,摟著葉經脖子,一吭不吭,心想葉經還指望著謝家中狀元呢,怎麼說這話。
等回了穆家,去穆娘子院子裡跟穆娘子謝恩,謝琳琅先低著頭,聽葉經滿嘴仁義地跟穆娘子說葉家大哥要錢的事,忽地聽到穆娘子提起她,便略抬了頭。
「總不能小妹小妹地喊著,你就沒給你家妹妹起個名字?」穆娘子笑著問,招手叫謝琳琅走近,心道這小丫頭怎地那般瘦。
「請娘子給起個名字吧。」葉經忙笑道。
穆娘子沉吟一番,不等她說出心裡想的名字,便聽謝琳琅低聲含糊地道:「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