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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進去,便見施太太詫異道:「張太太沒用轎子送你回來?」再看施佳一臉淚,「快將臉擦乾淨,傅家兩位公子才帶著幾個老爺走,張老爺、你父親醒了又醉了。」
施佳紅腫著眼睛,愕然道:「傅家兩位哥哥是從這邊走的?」
「那可不是。」施太太道,又拉著施佳的手,「張老爺是知道你早先對傅驚鴻一往情深的,你快別這麼著,趕緊用井水將眼睛捂一捂,不然張老爺醒了不高興。」
施佳道:「母親,怎地父親會……」
施太太道:「我也不知道,吃了酒,突然就傳開你父親將你許給張長史的事了。」
施佳怔怔地點頭,又見外頭有人來道恭喜,施太太忙著去應付,便進了堂屋,就見屋子裡滿地魚刺、雞骨頭,桌子上有張紙,卻是施老爺許親的契書,竟是作價五十兩將她賣給張家的,這契約雖不成體統,因沒有中人算不得賣身契,但施老爺如何絕情,又委實像刀子一般割著她的肉,聽到屋子裡鼾聲如雷,踱步進去,只見張老爺在一旁的暖炕上躺著。
施佳心中無限恨意,弄不明白商琴跟傅驚鴻兩個原是親如親生兄妹,怎地冷不丁地就定了親,又想難怪商琴早先不肯替她說,竟是兩家早早商議下來的,只瞞著她一個;今日的事少不得是傅驚鴻從中作梗……將眾人都恨了一回,到底是念著昔日的恩情,不敢在心裡毀謗傅驚鴻,只恨了商琴,又將張太太恨了一遭,今日的事明擺著是張太太做下的,又看了眼身邊這俗人,暗道張太太說的是,木已成舟,既然如此,她只能跟張太太爭一爭。於是抖擻精神,回房洗了臉勻了面,又弄了醒酒湯來親自餵給張長史。
張長史醒來,見施佳這麼柔情蜜意,先還詫異,見施佳嬌嗔著給他看了契約,雖不知自己何時寫的契約,但看拇指上一片嫣紅,又看施佳欲語還休模樣,不覺心中一動,暗道莫不是有人算計他?就算醉了,他也該有兩分清醒,這施佳原是用來拿捏傅驚鴻的……又想就是算計又如何,先將美人得手,再翻臉不認就是了。
施老爺未醒,施太太又見事已至此,也不好過來打攪施佳,便由著施佳施展,自己迴避了。
「老爺好糊塗的人,竟然叫小廝立時送了玉佩給我。如今玉佩被太太得了,太太又將我攆出轎子,叫我一路上被人看了個遍。」施佳先下手為強地告狀。
張長史待要去抓施佳的手,又被她避讓開,醉後還有些糊塗,便道:「那婆娘是有些不容人。」
施佳低聲道:「那玉佩……」
張長史伸手向身下摸去,見自己隨身的玉佩沒了,又看施佳羞紅了臉,一雙眼睛因有些紅腫越發顯得含情脈脈,他原是花叢老手,料到施佳這情形不過一時片刻便能哄得她寬衣解帶,於是假模假樣道:「我立時叫人將玉佩要來。」
施佳只管跟張長史虛與委蛇,「既然要,怎不差人?」一個眼光流轉,立時叫張長史酥到骨子裡,張長史只覺還差一步就能將施佳弄到手,立時叫了小廝來去要。
施佳焉能不知張長史這是在做戲,於是只是滿含風情地敷衍張長史,一心要將玉佩要來,給張太太一個下馬威。
☆、56長嫂為母
大抵傅驚鴻不救施佳,施佳依舊會成為秦淮河上敢愛敢恨的一代名妓。
張長史大盤算著吃了不認帳,施佳決心虛與委蛇,二人周旋半日,張長史不曾得了什麼好處,施佳也並未將玉佩討回來。
張長史心中暗道:好個小娘子,往日只聽人說她聰慧,不想聰慧至此,竟是磨了半日也沒叫他上手。因張太太叫人來請,只得起身離去,路上又去想這其中的蹊蹺,半日想定是傅驚鴻不願意納妾才推給他的,又覺不過是個女人,得了還是他占便宜呢,於是當真回去叮囑張太太納妾的事宜。
張太太要用施佳進過秦淮河的事阻撓,張長史卻道:「他老子寫了賣身契了,怕個什麼?好不好,領她出京賣了,誰能知道?」
張太太聽說有賣身契,忙將賣身契拿來,又去找中人去官府里登記,然後租了一頂轎子將施佳接過來就算了事。
張家女人們才因施佳這新人的到來有些著慌,隔了七八日,就聽到凌王爺要處置張長史替人匿喪之事。不過三四日,張家人尚未來得及替張長史打點上下,就已經判了張長史摘去烏紗帽,流放雲南。
張太太一番哭天搶地,要隨著張長史去雲南,便變賣家當奴僕,因二房小妾有子必要跟著,三房小妾家人來求張太太施恩,張太太便將三房小妾放了出去。施老爺、施太太有樣學樣,也來求骨肉團圓。
張太太余恨未消,看施家人敢來求,便口口聲聲說不捨得施佳,不肯放了她,等張長史被押送出送,便攜家帶口地跟著去,離京城遠了,才將施佳發賣出去。
商琴聽聞這事,不由地感慨許多事終難逃註定一說。
轉眼便到了毓秀郡主出嫁那一日,商琴不好相送,只能在心裡默默為她祈福,因毓秀郡主新婚,她又有婚約在身,也不好出門,見謝家的事之後,商家的買賣很有些不好,只能盡了自己的綿薄之力,越發費力地畫些精緻首飾叫人打造出來賣。
等到了院試之後放榜,商闡、商釋還有楊文松三個中了秀才,商家才重新鼓舞起士氣。
雖是秀才,但商家一家就有三位,且往上追溯幾輩子,商家也不曾有過這樣「出息」的子弟,因此商家人不免興高采烈,先燃放了鞭炮,隨後去自家祖墳上上墳稟告祖宗,最後又擺下宴席,請親近之人來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