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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人道:「方才這群人喊太子,你們當也聽到了吧?」
孔逢春的臉在暗夜裡漲紅,他們兄弟被困在天牢大門外隱蔽處,將方才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枉費他們這般重情重義,太子竟然要滅了他媽的口,「私交外官,果然是死罪?」
郭大人點頭,「除非是親戚、世交,不然,私交外官,有互通消息的嫌疑,是死罪。先前謝尚書家何等的榮耀,如今男為奴女為娼,也有幾分是因為私交外官的緣故。」
聽說謝蘊的事,孔逢春幾個立時恍若當頭棒喝,忙對郭大人道:「大人明鑑,我們兄弟自幼無人教導,不曾讀過書,不知道這些家國律例。」因跪著磕頭,鏈子又響成一片。
郭大人道:「你們如今知道了,快快招供吧。若上邊不點頭,本官敢查那人的案子?」
孔逢春心裡暗暗稱是,被押解去了大堂,便一五一十地將如何蒙太子垂青的經過說了一說。
郭大人有意感慨:「昔日安南伯結交水上匪類薛令、穆行,蘇州就有了一場大亂子。謝家垮了,連帶著跟謝家交好的安南伯也被吵了家,就連冉侯府經過那件事,事到如今還一蹶不振,只怕家道也不長遠了。」
孔逢春臉色一變,「大人明鑑,草民只做過這事,旁的再也沒插手過。」
「秀水村的上百條人命呢?」郭大人問。
孔逢春忙道:「那是洪成做的。」忽地臉色一白,「壞了,大人快去救洪成,太子能來滅我們的口,也會去滅洪成的口。洪成帶著傅元說什麼大隱隱於市,藏在瓊縣他相好玉紅家裡。」
「玉紅家在哪裡?」
孔逢春趕緊搖頭,「草民黑燈瞎火跟著洪成去過一遭,到底在哪裡記不得了。」
郭大人一個眼神後,五六個捕快趁夜出了衙門。
郭大人又問孔逢春:「除此之外,太子還吩咐你們做了什麼?」
孔逢春道:「太子還叫我們去查訪民間的奇人異士。他說既然有個死了又活過來的雪艷,就定然還有其他活過來的人,他想知道死了又活過來的法子。」
「……那他知道了嗎?」郭大人素來嚴肅的人也不禁對這話嗤之以鼻,太子竟然會信那無稽之談?
「有兩個自稱懂得這道行的人跟太子見了兩次,教太子布下了五芒星陣。」
「陣布在哪裡?」郭大人忙問,「可是在太子宮裡?」
孔逢春連連點頭,「依著那兩人的話,是布在太子寢宮裡的。」
郭大人聞言,便知太子越發將事情鬧大了,雖說那陣是他求再生用的,到底是巫蠱一事,不能不匯報給皇帝。
郭大人等天一亮,便坐轎子進宮去跟皇帝稟報。
皇帝初初起身便聽聞這消息,不似郭大人想的羞惱,竟然平靜地說,「朕年輕的時候銳意進取,眼看著幾個兒子很好,便不肯多費心思在他們的教養上,不想竟然養出這麼一個傻兒子。」搖頭嘆息再三,便對郭大人說:「既然郭大人查到此事,請郭大人帶著錦衣衛查抄太子府。朕稍後再來。」略想了想,對太監說「去靖王爺府上,叫靖王爺將雪艷悄悄地提到太子府里。再將其他王爺、皇子都給朕叫過來,若有哪位妃嬪敢過來求情,暫且記下名字,今日之後,不需再來回朕,直接令她們遷入冷宮。」
「那今日的早朝……」太監忙問。
「停了吧,就說,東宮出事,暫停一日早朝。」
那太監聞言,知道太子在劫難逃了,趕緊退身向外去靖親王府。
郭大人忙也起身,領了幾個錦衣衛,便向太子東宮包抄過去。
東宮裡太子正準備上朝,聽人說郭大人領著錦衣衛上門,一顆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仿佛靈魂出竅一般,久久不言語,等靈魂歸位了,就覺心跳如雷,渾身上下冷汗淋漓,「不知郭大人上門是為了……」
「奉旨查抄東宮,還請太子行個方便。」郭大人先將君臣之禮恭敬地做完。
「查抄東宮?」太子冷笑,待要說話,又見錦衣衛過來,知道跟郭大人強辯沒有什麼用,便閉著眼樹樁一樣地站著。
郭大人帶人直奔東宮而去,竟然瞧見太子寢宮裡有奇陣三四個,民間巫蠱做法用的物件,也尋到一兩個。
太子握著拳頭,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些陣仗,乃是祈福所用,那些東西,春日祭祀、冬日祭祀里也有。」這些陣若不細看,誰會留意到?況且,他也只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地試一試,並不是像有些人沉迷於修道成仙,連神智都不清楚了。
郭大人道:「太子莫急,等會皇上便領著眾皇子們過來。」
太子一怔,心裡依舊憤憤不平,在他看來,若非他妄想弒父篡位、巫蠱震魘皇帝,皇帝斷然沒有理由這般對他;若皇帝針對他,那就是吹毛求疵,無論他做下什麼,皇帝都能從中找到錯處。
「皇上駕到!」一聲呼喝後,太子雖未看見皇帝,已然跪下。
皇帝領著凌郡王、靖親王等人徑直向太子寢宮而去,內監忙勸皇帝:「皇上,太子宮裡有奇怪的星陣,只怕會對皇上不利。」
皇帝道:「你說,朕身上有沒有帝王紫氣?」
內監忙堆笑道:「皇上乃是真命天子,身上自然是有的。」
「朕的帝王氣數莫非要盡了?不然區區一個小星陣,朕就怕了?」皇帝戲謔道,將一眾兒子領到太子寢宮裡,便抬頭向太子布下的陣看去,「太子果然高瞻遠矚,這麼快,就想到下輩子的事了。莫非,你日日想著的就是:我有恃無恐,不管今生如何,總有下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