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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驚鴻額頭微微有些出汗,先從狠處想,除了平清王小舅子?那不成,沒了一個小舅子,還有無數小舅子頂上;叫商韜裝病?痕跡太重,定會得罪平清王,且平清王手上還拿捏著商家三位小少爺的前程。
「爺爺既然知道眼下入手絹料過兩年會賺大錢,那其他的呢?有沒有能惹得平清王動心的大買賣?」商琴眼巴巴地看著商略,她並非什麼憤世嫉俗的人,那些個僕婦丫頭貪小便宜沾些小錢的事她看在眼中,心知是人之常情,也不計較,只是能動用到商韜幫著去貪的銀子,定然不會是小錢,一次僥倖沒跟著謝家一起遭殃,兩次就沒那麼走運了。
商略擰著眉毛道:「琴兒說的是,若有正經的法子叫平清王賺銀子,他也不會鋌而走險,畢竟謝家的事餘波依舊沒平息,誰敢輕易動那歪念頭?」
傅驚鴻忽地舒展開眉頭,「是了,給平清王一個正經賺錢的法子就是了。岳父先別急著回絕平清王,免得惹得他不喜。凌王爺正與我們捯飭民生十要,凌王爺已經跟平清王說過話了,這民生十要囊括士農工商等等,雖說是十要,裡頭卻有百來條。其中經商一科中有幾種不同經商路子,適合岳父的,便是海外經商一道。只是不知岳父是肯去海外吃苦,還是要去杭州那人間天堂?」
商韜冷笑道:「自然是寧肯去海外。去了杭州,雖一樣隨著官老爺吃吃喝喝,逍遙自在,到底底下乾的那些勾當見不得人,又是有傷陰騭,貽害子孫,萬萬再干不得了。」
傅驚鴻點頭道:「過些時日,待平清王看過了那民生十要,我再請凌王爺、溫老爺等美言幾句,薦了岳父做參謀一同出海。雖賺來的銀子平清王占不到大頭,但也這是他做了儲君後的一樁大功勞。」
商略、商韜聽了紛紛點頭,賺些見不得光的銀子,跟在皇帝面前出風頭立功相比,平清王目前缺的是後頭一樣。
商韜道:「這麼著一樣是給平清王辦事,還望他即便看出什麼破綻,能看在我們依舊為他效勞的份上放過我們。」
傅驚鴻點了點頭,忽地又聽外間小廝說:「又下雪了,好大的雪。」
傅驚鴻趕緊道:「既然下了雪,也不好立時告辭。不如咱們一家人去吃酒賞雪?不管如何,明年岳父總要出門,不能不多聚一聚。」
商老太太、商略心知商韜出海比去杭州還兇險,都紅了眼眶,顧不得去分辨傅驚鴻的用心,叫人將後廊窗戶開了,擺上屏風,就在屋子裡看雪吃酒。
等都坐了席,傅驚鴻將在座眾人都敬了一遍,又看商家人都圍著商韜叮囑,便挨著商琴坐了,低聲道:「可見太會替人收拾爛攤子也不是好事。從一個爛攤子跳出來,又栽在另一個裡頭。」
商琴點了點頭,提著酒壺拿了溫水浸泡著的新杯子給傅驚鴻斟酒,看外頭大雪連天,想起謝連城也是半大孩子了,便先將酒水送到傅驚鴻身邊,笑道:「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驚鴻哥哥答應。」
「妹妹要請什麼?」傅驚鴻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暗道商家人好識趣,雖都在一間屋子裡坐著,卻不來吵嚷他們。
商琴大:「謝家連六哥也會幹些事了,將他也弄到船上去,他若有造化回來,論功行賞,他也能得個小功勞,求了恩典還了自由身。他若就……」因大年初一說死字不吉利,便略頓住,「若不回來了,那就是他註定沒有過好日子的命。給他個機會,總好過一輩子被人□為奴。」
傅驚鴻笑道:「難為你這般念舊情,只是早先怎總是冷冷淡淡,就好似廟裡供著的觀世音,笑臉也不肯多給一個?」
商琴心知他說的又是上輩子的事,便低聲嗔怒道:「你當我是什麼人?雖說不是什麼風骨,但我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人。你是誰,我是誰?我日日對你笑臉相迎,再曲情款待……,那算個什麼?」
傅驚鴻心知自己唐突了,商琴沒在秦淮河上尋死覓活,並非怕死,不過是尋思報仇;她雖不甚聰慧,卻也不是謝玲瓏那等「識時務」,進了青樓楚館便只管爭著做花魁的人,忙低聲道:「是我說錯話了……」
商老太太聽到商琴急迫的聲音,忙扭頭問:「琴兒,大年初一不好生氣,若生氣,定要生一年的。」
商大姑也道:「正是,便是心裡不平,也且忍耐一些。」
商琴起身福身道:「奶奶、姑姑說的是,是我急躁了。天有些冷,我回去換了衣裳再來。」說罷,便轉身向外走,走到廊下,從碧闌手上接過傘,就徑直向後頭閬苑去。
傅驚鴻從屋子裡跑出,看她孤零零地走在雪裡,忙走過去從她手上接過傘替她撐著,「才從暖屋子裡出來,要換什麼衣裳叫丫頭去拿就是了。」見她不轉過頭來,便快步攔著她,再一看,竟見她臉上掛著兩行淚。
碧闌、朱軒兩個識趣地道:「先到老太太這院子後頭的到廳里避避雪,我們去拿姑娘要換的衣裳來。」說罷,便領著他們去。
商琴原不要隨著傅驚鴻去,後被他拉了兩下,又怕叫人看笑話,便跟著去了。到了倒廳里,眼淚依舊停不住,等碧闌、朱軒兩個出去了,便走到倒廳廊下,眼睛看向那風中飄著的鵝毛大雪,哽咽道:「你難道不知道我的處境?我不言不笑,依舊少不得許多人來看學士夫人、嬉笑嘲諷,若是對你殷勤了,還叫我怎麼活?那一天天迎來送往,要接下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