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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要做什麼都要縮手縮腳的,還得伺候兩個老的。
「爺爺,我自己來挑。」一葉跟了過來,梳著雙繯髻,手中也是常年捏著一方帕子。
除了臉上沒有一塊面紗外,竟像是一枝的孿生弟弟,腰肢也是一樣扭著。
「你怎麼出來啦?這大熱的太陽。」梅大家的叫道。
「就這幾步路,沒事。」梅老爺子拿出一本舊書,翻出夾在裡面的花樣子。
一葉一張張看著,梅大家的一看一葉這麼認真的樣子,心裡不舒服起來,他花了這麼多心思不是讓一葉去給人當繡匠的。
「一葉啊,別挑太複雜的,累眼。」梅大家的抽下一葉手中花式繁複的繡樣,「這種簡單大氣的就很好。」
梅老爺子瞪了他一樣,「就胡噙,年紀輕輕,正是練手藝的時候,怕什麼費眼啊。」
梅大家的嘴動動,聽著梅二隱隱約約的聲音,說道,「還是給一枝吧,一枝的手藝是個人都夸的,給他繡出來一定能賣個好價錢,比給一葉強。」
「行啦,你一邊坐著,一葉,這個看看。」梅老爺子遞給一葉一個更複雜的花樣,轉向梅大家的,「你什麼時候見過一枝賣繡品?給他也是浪費。」
梅大家的一聽,險些跳起來,一枝就這麼金貴,天天坐屋裡什麼都不做,一葉就該針線不離手?
「爹,你也不管管老二家的,一枝都這麼大年紀了還留著,一朵都成親了。留著也就算了,聽說天天飯都是老二家的端進屋裡吃的,這也太嬌慣了吧?也不怕人家看笑話。」梅大家的酸酸的說。
梅老爺子早就看出他想什麼啦,不就看上老二家的屋子和地嘛,「一葉還在這哪,你又胡說什麼。你不是也就差把飯送到一葉嘴邊了嘛。」
一葉只管看著自己手中的花樣,也不插嘴,他早就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從小他爹就拿他跟一枝比,比了這麼多年還是比不過,心裡有些不甘,但也有些認了。
另一邊,梅老太太拄著拐杖,氣勢十足的先訓了梅二一頓,照例是她壓不住自己男人,又讓梅二家的惹禍。然後話題一轉說到華康身上。
「老二,華康進門這麼久了,也該進祠堂拜祖先了。還有,咱們梅家不能白養著她,以我看就選個黃道吉日,給華康改了姓,上了家譜。」梅老太太說完也覺得自己很大度,一個外來的媳婦也讓她上了家譜,有了根,這可是天大的恩賜。
梅二一愣,沒想到這個地方去,「娘,讓人家改姓不好吧,當初可是說好,只要一個女兒姓梅就好的。」
梅老太太看著自己二女兒滿臉憨厚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你個死腦筋,萬一那華康考上了,能看上一朵?一朵要是下堂了,還有誰要他啊?」
梅老太太的意思是華康這人信不住,但是梅二隻領悟了後一層意思,「娘,你咋這麼說呢,一朵有什麼不好的,人又活泛,長相又富態,誰見了不說是個有福的。普渡庵的師太都說一朵命格好。」
梅老太太氣的拐杖往地上一捅,她時常覺得自己二女兒在裝傻,不然怎麼能自己掙下這麼大的家業,一向精明的大女兒都不如她,但是眼下,梅老太太知道自己二女兒真傻了,「你不想想那華康拜過堂就要跑的,又緊盯著一枝不放,能讓人放心了?改了姓,也就把她綁在我們梅家了,不怕一朵將來受委屈。再說,我也就是這麼一說,誰知道她能不能考上,整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只怕是不想幹活故意拿讀書來做掩飾的。」
一大串話說下來,梅老太太有些喘,梅二給她順著氣,「娘,你別急,我回去跟一枝他爹商量一下。再說上家譜,改姓的事,也得其他長輩同意不是。」
梅老太太剛順的氣有喘起來,「這事還要一枝他爹管?你只管等我的消息,帶著華康去祠堂就好。」
梅老太太的拐杖篤篤的在地上敲著,梅二看著她顫巍巍的樣子忙先應著,然後回家去了。
梅老太太,雙手撐在拐杖上,只覺得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心滿意足的走回正屋。
梅大家的帶著一葉回到側屋,進了一葉住的裡間,布帘子一放,就低聲的咒罵起來,「老不死的。」
看著一葉收拾花樣子,沒把他放在眼裡,心裡的火又更大了,「繡什麼繡,你真想繡一輩子啊!你看看一枝,你再看看你!」
一葉畏畏縮縮的耷拉著肩膀坐在床上聽著他訓話。
「你怎麼不跟你爺爺說,你也不用繡花去賣啊?也不知道爭爭,難怪你爺爺看不上你。」梅大家的手指戳在一葉額頭上,就算是被人嫌棄的一朵也敢鬧鬧,他的這個兒子怎麼就不知道吭個聲。
一葉眼角一紅,小聲的說,「你爭了不也沒用,再說我不繡花,嫁妝你給多少啊?」
梅大家的一聽更火了,「你要是能找個當官的有錢的,多少嫁妝我都給你出。」
「那我以後都不繡花了。」一葉嘟囔了一句。
梅大家的不喜歡梅老爺子說一葉要繡花去賣,但是真要是一葉不繡了,他又覺得賣繡品的錢都白扔了,便宜了別人。
「繡吧,只跟別人說是繡嫁妝的。」梅大家的有些訕訕的說,頭一揚,又要數落一葉,「你說說你,我也是寵著你的,什麼都不讓你沾手的,你說你怎麼就比不上一枝了?說句話都低聲下氣的,你就不能說大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