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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微微抬頭,滿眼恨意地瞪向他,吐出來的每個字宛若淬了毒的尖針:「你怎麼不去死?」
他從喉嚨里擠出沉悶而嘶啞的悲鳴,像極了飛不過雪原的鳥落在皚皚白雪上,撲騰翅膀,淒楚而悲哀地做著最後的掙扎。
他挪不動了,蜷縮起唯一的右腿,身體裡的生命力消失殆盡。
他喉嚨里再也擠不出任何聲音。
朦朧間,斛律偃感受到一隻溫暖的手撫摸上他的臉頰。
那隻手的力道很輕,仿佛在碰觸一件珍貴的易碎品。
好溫暖……
他從來沒有被人這般對待過,即便是他那個認了快十年的娘,也沒有這般撫摸過他的臉頰。
很快,那隻手從他臉頰上拿開,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來。
他嗅到了很淡的花香。
斛律偃茫然地睜著眼眶。
那個人餵他吃了幾顆丹藥,替他包紮了身上的傷口,又用暖和的衣服把他裹起來。
難得的溫暖驅散了些許寒意。
待那個人的掌心貼上他的後背,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微弱卻帶著暖意的靈力送入他的身體裡。
靈力在他的身體裡游竄,像一片細密的血管似的鋪開。
以靈力為媒介,他的感官無意識地順著這條媒介飛快地鑽進對方的身體裡……連對方都沒意識到更沒反應過來。
緊接著——
怦怦——
他聽見了對方的心跳聲。
怦怦——
怦怦——
那、那是……
怦怦——
怦怦——
他的心臟!
眼眶倏地瞪大,猩紅的血如潺潺冒出的泉水,爭先恐後地湧出漆黑的眼洞。
他的心臟,在那個人的身體裡。
-
羋陸給斛律偃裹好衣服,正要把人抱起,卻一個不注意被斛律偃咬住了脖子,尖利的牙齒穿透他特意裹了三層的衣服、刺破他脆弱的衣服。
羋陸完全沒想到看上去只吊著一口氣的斛律偃還有力氣咬他。
關鍵是——
咬就算了,怎麼還吸血啊!!
這小子屬蚊子的嗎?
羋陸痛得身體都在抽搐,他正要把斛律偃推開,可心臟猛然收縮了一下。
下一瞬,一陣更加尖銳的刺痛在胸口炸開,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好、好痛……
羋陸眼前一黑,險些痛得當場厥過去。
那張本就蒼白的臉霎時血色盡褪,他仿佛被操控了一般,四肢麻木、動彈不得,只有陣陣鑽心刺骨的痛重重敲打著他的神經。
僅是剎那間,他臉上冷汗遍布。
更恐怖的是——
他的靈力也在若有似無地被斛律偃吸走……
顯然斛律偃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嘗到甜頭後,斛律偃幾乎是貪婪地、饑渴地、迫不及待地吮吸著他的血。
若不是斛律偃的身體殘缺不全,羋陸敢百分百地肯定,他會被斛律偃活生生地吸乾。
不光是血,還有靈力。
救命……
他是想贖罪來著,可他不想這麼快就領便當啊!
他才重生沒幾天呢!
就在羋陸以為自己這個作死的npc即將喪命於異地他鄉時,他和斛律偃被一雙有力的手分開了。
那股緊勒著他心臟的痛驀地消失。
羋陸癱在地上,一時半會兒連怎麼喘氣都不知道了,假若他能看見自己的臉,他便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臉色比死人還要蒼白。
汗水打濕了他額前的碎發,他四肢仍舊麻木。
散修走過來,一把將他從地上拽起來。
他雙腿打著哆嗦,在散修的攙扶下靠到旁邊的巨石上才勉強站穩,他連忙看向斛律偃。
斛律偃裹著他帶來的衣服,狼狽地倒在地上,嘴角有血溢出——都是他的血。
剛剛散修去附近巡邏了,他本想給羋陸和斛律偃獨處的機會,誰知回來就瞧見這麼驚心動魄的一幕。
散修看了眼羋陸的脖子:「你被他咬了?」
羋陸口乾舌燥,說不出話,只得閉眼示意。
散修拿出一顆止血的丹藥餵給羋陸,等羋陸歇息完,又見羋陸從乾坤袋裡掏出幾顆靈丹一股腦地塞進嘴裡。
等羋陸咽下去,散修才問:「怎麼解決那個人?」
儘管羋陸比前一刻好了一些,可過度流失的血和靈力讓他大病未愈的身體雪上加霜,他單手撐在巨石上,啞聲道:「帶回去。」
散修問:「你確定?」
羋陸點了點頭。
散修還想說些什麼,可見羋陸心意已決,而他也是拿錢辦事,不好多嘴,於是訕訕閉上嘴巴。
羋陸從乾坤袋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幾節白藕,抱著白藕走到斛律偃身旁。
散修擔心斛律偃再對羋陸不利,警惕地護在羋陸左右。
斛律偃似乎感受到了羋陸的所在位置,偏過頭來,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著羋陸。
不,這不叫盯。
因為斛律偃的眼眶裡根本沒有眼球。
然而羋陸硬是生出一種被盯梢的錯覺。
這種錯覺讓他頭皮發麻,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抱著白藕的雙手微微發顫。
羋陸原打算等出了寒土深淵再拿出白藕,可剛剛斛律偃對他起了殺意,因此他改變了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