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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北似乎早已習慣,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異樣。
只有羋陸一頭霧水地問:「你說誰?」
「……」秋北動了動唇,仍舊發不出任何聲音,許是他短時間內說了兩遍的緣故,他的口型比方才更模糊不清。
秋北安靜了下,無奈地笑道:「抱歉,我被施了禁咒,無法說出相關話術,不過我能說的是,我此次除了幫你們把眼睛和左腿帶過來外,還想麻煩你們一件事。」
他頓了頓,見羋陸和斛律偃都沒有反應,才接著說,「我有個師兄名為翟鳳,他和我自幼相識,先後腳拜入師門,十多年來,他不僅是我的師兄,也是我最為珍重的朋友,但在一年前,他因犯事被長老逐出師門,現下去了金陽寺,削髮為僧,我想麻煩你們幫我找到他。」
翟鳳這個名字對羋陸而言不可謂不熟悉。
畢竟一年前翟鳳被天命山長老逐出師門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關於翟鳳的醜聞也在修真界裡傳了許久才被天命山托人壓下去。
雖然大家明面上給天命山幾分薄面不再議論此事,但是背地裡都把它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
連向來不愛在背後說人私事的羋何峰和古秋也在飯桌上提過幾句。
斛律偃閉著眼睛,對秋北的話毫無反應。
羋陸猶豫片刻,又問秋北:「翟鳳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嗎?倘若你想找他,為何不自己去找?」
秋北輕輕搖頭:「不,想找他的人不是我。」
「那是誰?」
「或許是得知真相後的你們。」
聞言,羋陸眼中茫然更甚。
被施了禁咒的秋北不得不說一半藏一半,以至於他說話猶如在打啞謎,聽得羋陸雲裡霧裡。
至於斛律偃。
他似乎完全置身事外。
「我這會兒無法跟你們解釋清楚,我也必須向你們承認,我所做的一切並非完全為了你們,我也有我的私心,但我覺得,若是你們不按照我的話去做,多年以後必會後悔。」秋北額角的汗水凝結成珠,順著臉頰往下滑我,他有些支撐不住了,於是加快語速,「你們還有很多真相未看清,還有很多人未見,還有很多路未走,很多事遠不如你們所想的那般簡單,按照我的話去做,你們就會看清很多你們有所不知的事。」
話音未落,他咬牙看向斛律偃,艱難地擠出兩個字:「醉城。」
斛律偃猛地一僵,身體痙攣般地小幅度顫抖起來。
「醉城」二字有如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刃,直擊斛律偃心靈深處。
秋北道:「斛律偃,你若想知道醉城背後的事,就去找翟鳳。」
說罷,他拔身而起,四下一看,轉頭對羋陸說,「時間不多了,你先帶他離開,我墊後。」
羋陸匆忙扶著斛律偃站起來。
「若我沒記錯的話,你也是水靈根的修者吧。」秋北指了個方向,「我已為你們把火焰劈開,你們往前直走即可,水靈根的修者和血咒的火焰相剋,即便你修為不高,也能略微抵擋一二,足以保證你們安全走出去。」
羋陸焦急地問:「那你呢?」
秋北揚手,用蕩漾的水紋擋開一縷游竄的火舌,他說:「我出去後,自會回天命山將今日之事告知師尊,後面的路,得由你們自己走。」
羋陸深吸口氣,道了聲謝,扶起斛律偃便走。
剛走出兩步,身後又響起秋北的聲音:「對了。」
羋陸搖搖晃晃地停下腳步。
「你住在京城,應當知曉京城的拔劍日之說。」秋北的聲音略沉,夾雜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若有機會,你們可以去看看。」
秋北說的是「你們」。
但羋陸能聽出來,秋北真正想說的是「你」。
你——
斛律偃。
「好。」羋陸輕聲應下,「我會提醒他的。」
斛律偃失去了雙臂,羋陸攙扶著他難免有些困難。
並且才走一段路,斛律偃又失去意識,軟軟地倒在羋陸身上。
羋陸打橫抱起斛律偃,咬緊牙關,腳步沉重且艱難地往前走。
之前是斛律偃拖著他,現在輪到他抱著斛律偃了。
他不清楚要走多久,只得按照秋北的話一直往前直走。
他穿過血咒燃起的熊熊火焰,穿過被鮮血浸透的茂盛桃花林,穿過大片壓抑且令人窒息的黑暗。
往前走。
一直走。
他走得雙腿痛到麻木,雙手累到麻木,卻絲毫不敢停下來。
突然間,光亮刺穿黑暗,灑落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暖黃的陽光以及藍天白雲下溪水潺潺的清新場景,遠方的山峰連綿起伏,樹林被風吹動,從四面八方地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溪水邊傳來女人的笑聲,莫名有些耳熟。
羋陸駐足看去,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個女人穿著藏青色的長裙,黑髮全部挽到腦後,衣袖撩起,露出兩條白皙纖細的胳膊。
她捲起裙擺,蹲在流動的溪水邊,身前的水裡浸著一件打濕的衣衫,身旁放了一個木桶,裡面滿滿當當地裝著衣服,看樣子不是她和斛律偃的衣服,應該是在替別人洗衣服。
羋陸只能看見女人柔和的側臉,還有那笑得直顫的眼睫,她一面用棍棒敲打水裡的衣服一面對著在水裡玩鬧的小小斛律偃喊道:「別把衣服打濕了,娘要洗的衣服可多了,分不出手來多洗你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