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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隨即把今天思考出來的結果一口氣說出來,「我和斛律偃決定出去一趟,有些事必須做,順便看看外面的情形如何,可我們帶不了你們這麼多人,我想了很久,決定讓你們自己選擇。」
井蘭和黎淮怎麼都沒想到羋陸要說的是這番話,兩個人齊齊愣住。
「宗主……」
「我這裡有三個選擇,第一,你們繼續留在結界裡,等我們辦完事便回來找你們,第二,你們各自尋找出路,無論你們去哪裡,我都不會幹涉,前提是你們不能向外人交代這四年來經歷的所有。」
聽到這些話,井蘭和黎淮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慌張起來,甚至掩過了他們對斛律偃的害怕。
他們坐如針氈,索性站起來:「宗主……」
「還有第三個選擇。」羋陸道,「第三,和我們一起出去,但我們最多只能帶兩個人。」
井蘭和黎淮兩眼一亮。
誰知羋陸轉而又道:「不過關鍵時刻我們不會保證你們的安全。」
井蘭和黎淮眼裡的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他們失神片刻,默不作聲地坐回椅子上。
羋陸給足時間讓他們消化這些話,見他們消化得差不多了,才道:「我們準備明天一早便啟程,有勞你們等會兒出去和大家說一下,你們還有一宿的時間考慮自己的去留。」
井蘭和黎淮有如做夢,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離開時,他們注意到斛律偃一直無聲無息地站在帳篷里的陰影處,仿佛和那片寂靜的空氣融為一體。
可斛律偃的目光始終落在他們身上,冷冽、無情、漠然且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們。
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他們感覺斛律偃打量他們的目光不像是一個人看其他人該有的目光,更像是一個人在觀察物品。
這個沒來由的想法使他們不寒而慄。
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趕緊加快腳步走出帳篷。
外面天色全黑,其他人早早回帳篷里歇下了。
結界裡萬籟俱寂,連蟲鳴聲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只有一輪模糊的彎月被縹緲的雲霧遮擋,只有點點薄紗般若有似無的月光穿透雲層落下來。
眼前可見度極低。
井蘭和黎淮在這裡生活了四年,早已熟悉這裡的一切,哪怕閉著眼也能輕車熟路地找到自己的帳篷。
然而不知為何,他們在駐紮地兜兜轉轉半天,卻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帳篷。
其他帳篷都安安靜靜地呆在各自的位置上,乍看之下,竟然像是一隻只通體發黑的怪物悄無聲息地蟄伏在他們周圍,虎視眈眈地望著他們。
井蘭和黎淮越走越急。
他們本能地察覺到了不對,可他們不敢深入去想,只能跟兩隻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轉。
轉了半晌,冷汗浸濕了他們的衣衫。
他們心裡翻騰得厲害,頭皮隱隱刺痛,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化作無數雙慘白的手,緊緊纏繞上他們的身體。
他們原地駐足,雙腿無力,膝蓋發軟,隨時都要癱倒在地。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鬼魅般地來到他們身後。
「你們和他是什麼關係?」刻意壓低的嗓音在他們耳畔響起。
即便他們從未聽過這道聲音,可還是在第一時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斛律偃……
井蘭嚇得幾欲昏厥,手都在打顫,嘴巴張開又閉、閉了又張,卻哆哆嗦嗦地吐不出一個字。
最後,是勉強鎮定下來的黎淮氣若遊絲地回答道:「他、他是我們的宗主。」
「嗯。」斛律偃似乎不滿意這個答案,「還有呢?」
「還、還有什麼?」
「只是宗主?」說話間,隱約有冰涼的氣息順著他們的脊背攀附而上,凍得他們手腳發麻。
他們臉色煞白,聽得斛律偃接著道,「若只是宗主的話,他為何收留你們?為何唯獨對你倆特殊?」
井蘭和黎淮呼吸艱難,發堵的大腦讓他們越發想不明白斛律偃話里的意思。
很快,斛律偃的話題偏到了井蘭身上,他冰涼的手指從後面掐住井蘭的脖子:「我記得還在藥宗堂的時候,你便是負責打掃我前院的那個丫頭吧?」
「是的……」
「也是你和他說了最多的話。」斛律偃的手指漸漸用力,「是不是你和他說了什麼,或者你對他做了什麼,才讓他收留你們?」
斛律偃的聲音已然冷到極致,他得出結論,「你喜歡他?」
聞言,井蘭腦子裡轟的一聲。
剎那間,所有迷霧都被撥開,一切都豁然開朗。
她陡然明白了斛律偃的意思,慌裡慌張地拉著黎淮跪到地上:「真人誤會了,我們的確懇求過宗主收留我們,可那是因為我們實在無處可去,不得不跟著宗主走,否則就是死路一條!我也沒有喜歡過宗主,我尊敬宗主、崇拜宗主,感激宗主好心收留我們,可我何德何能去喜歡宗主!」
斛律偃低頭看他們。
井蘭仰起淌滿淚花的臉,抬手發誓:「請真人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對宗主產生過一點私心,倘若我說的話有一個字是假,我願遭天打雷劈!」
斛律偃沉默許久,忽然輕笑一聲:「起來吧。」
井蘭不敢起來,但她更不敢違背斛律偃的話,猶豫了下,她手忙腳亂地拉著還在發懵的黎淮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