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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身旁的丫鬟及時扶住了她。
一陣天旋地轉過後,古秋勉強穩住心神,但她臉上血色盡褪,扶著眉心,深吸口氣才又問道:「派人追了嗎?」
琉璃哽咽著回答:「回夫人,張護院已經帶人追上去了。」
古秋閉了閉眼,喊了一個人的名字。
很快,一抹暗影悄無聲息地落在古秋面前,該人一身黑,單膝跪地,低頭應道:「夫人。」
古秋扔了塊牌子給他,吩咐道:「你拿著這塊牌子去找林大將軍,讓他即時封鎖城門,挨家挨戶地找!」
「是。」
「縱使掘地三尺,也要把我的六六找回來。」
「是。」
「還有那個膽敢把六六拐走的賊子。」古秋眼神怨恨地盯著西北方向的夜色,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我要活的。」
「是。」
暗影嗖的一下,便消失不見了。
-
羋陸被斛律偃扛在肩上,腹部抵著斛律偃的肩膀,斛律偃太瘦了,渾身皮包骨頭一樣,堅硬的骨頭抵得羋陸腹部陣陣生疼。
這還不是要命的。
要命的是不久前斛律偃吸食了他身體裡的太多靈力,讓他一時間運轉不過來,頭暈目眩的感覺一波接著一波地衝擊著他的大腦。
他不知道斛律偃要往哪裡走,只覺得這個時候的斛律偃像極了鬥牛場上癲狂又興奮的鬥牛,前面懸了一塊飄揚的紅布,吸引著斛律偃不管不顧地橫衝直撞。
斛律偃一直往前沖。
腳步不停地往前沖。
不要命似的往前沖。
沖沖沖。
只知道沖。
他們穿過房屋、穿過竹林、穿過深巷。
所過之處響起噼里啪啦瓦片落地的聲音以及窸窸窣窣枝葉搖動的聲音,還有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羋陸眼前的小星星直閃,滿腦子都是啊啊啊的尖叫聲。
他不行了!
再衝下去的話,他就要吐了!
他想叫斛律偃停下來,可他剛張口,就有疾風一股腦地往他嘴巴里灌。
灌得他不僅說不出一個字,連思緒也被攪得一乾二淨。
就在羋陸快撐不住時,斛律偃突然腳下踩了個空,身體冷不丁地傾斜了一下。
羋陸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就跟著斛律偃一起往前栽去。
「啊啊啊——」這下羋陸終於叫出來了,但已沒什麼卵用。
前面是個斜坡。
兩個人纏繞著往下滾。
堅硬的怪石劃穿他們的衣服,鋒利的草片割破他們的皮膚,一路滾下來,疼痛伴隨著反胃。
羋陸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碾碎了。
他的喘息聲越來越重,身體好似灌了鉛一般,連四肢都被捆上了幾百斤重的石頭。
他們往下滾的速度漸慢。
接著——
砰的一下撞到一棵樹上。
羋陸眼前一黑,當場失去意識。
-
羋陸還沒睜開眼,就感受到了陽光在眼皮上遊走的灼熱溫度。
他嘴裡溢出一聲呻/吟,似是茫然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睜開眼。
下一秒,他就被金燦燦的陽光刺得趕緊眯起眼。
他條件反射性地抬起手擋在眼前。
用了好半天的功夫定了定神,等眼睛適應了大晴天的光線後,他便扭頭打量四周。
視線所及之處全是草。
鬱鬱蔥蔥的草,將近半人高的草,一層疊著一層,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外頭的風景。
羋陸瞧了半天,也瞧不出這是在何處,他只得用胳膊肘撐著地面,試圖坐起來。
誰知剛起了個身,他就猛然察覺到了什麼,起身的動作倏地一頓。
他猶如被一隻無形的手點了穴道。
就這麼僵硬地支撐了片刻,他的目光從正前方的青青綠草上落到身下有著堅硬觸感的東西上。
不——
那不是東西。
那是一個人。
定睛一看。
不正是斛律偃嗎?!
斛律偃怎麼被他當成毯子似的墊在身下了?!
羋陸想到斛律偃缺胳膊少腿的身體以及皮包骨頭的狀態,又想到這個將來日天日地的男主喜歡記仇且擅長報仇的性格,他嚇得噌的一下從斛律偃身上竄起來。
轉頭看去。
只見斛律偃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薄薄的眼皮遮蓋了空洞的眼眶,顯然這個男主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羋陸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
還好斛律偃沒醒,不然肯定要在心裡的小本子上記他一筆!
然而這口氣松到一半,他又想起一點——
不對啊。
他好歹一十有八,身為堂堂七尺男兒,也不是紙片人身材,斛律偃被他這麼壓著都沒壓醒?
該不會是……
被他活生生地壓死了吧?!
思及此,方才還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一口氣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羋陸慌張不已,手忙腳亂地湊過去。
陽光下,斛律偃的皮膚慘白到了幾近透明的程度,甚至能看見皮膚下面細細的青色血管。
斛律偃削薄的嘴唇微張,臉龐偏向羋陸所在的方向,陽光順著他線條分明的臉部輪廓靜靜流淌,也將他面頰上細小的絨毛照得清晰可見。
他當真是無聲無息,安靜得仿佛連呼吸的起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