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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陸看不見斛律偃的表情, 更不知道斛律偃在想些什麼。
「斛律偃!」羋陸不得不加快腳步,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不對!
剛剛斛律偃分明是轉過頭來面向他的,為何這才眨眼的功夫, 斛律偃便成了背對著他的姿勢?
就算斛律偃重新轉了回去也不對!
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斛律偃身上,不可能沒看見斛律偃的動作。
焦灼的情緒飛快地爬上羋陸心頭, 羋陸整顆心都被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
他猶如一隻受到驚嚇的鳥, 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朝著斛律偃所在的方向小跑起來。
可不知為何,無論他跑得多快、跑了多久, 他和斛律偃之間的距離始終沒有拉近過。
他專注盯著斛律偃的背影, 竟然沒有發現周圍的景象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變化。
等他有所察覺時, 他已經闖入一片濃郁的白霧當中。
再轉眼, 連前方斛律偃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了。
「斛律偃!你在哪裡?」羋陸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心急如焚地呼喚著斛律偃的名字,「斛律偃!」
然而他的每一次呼喚都石沉大海。
斛律偃不敢再往前走,只得停在原地,臉色發白地環視四周。
誰知白霧越來越濃郁,可見度慢慢縮短到了一條手臂左右的長度。
除了白霧,什麼都看不見了。
羋陸用袖口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藥宗堂里所有人加起來不足十個,高修為的長老全部死在了斛律偃放出的那些乾屍傀儡嘴裡,剩下的人也被斛律偃的所作所為嚇成了行屍走肉,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力。
好不容易來了齊望天三人,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所以這場異象應該不是人為。
羋陸仔細回憶了一番他曾經聽說過的關於藥宗堂的小道消息,很快有了一個猜想。
他閉上眼,深呼吸。
如此反覆多次,終於靜心凝神,隨後席地而坐。
他盤著雙腿,雙手輕輕搭在膝蓋上,嘴裡默念清心訣。
清心訣是每個修者必學的口訣,也是入門的口訣,口訣內容十分簡單,唯一的作用便是幫助修者靜心凝神、不受外界因素的干擾。
羋陸不知自己默念了多久,等他再次睜眼時,眼前的景象煥然一新,從濃郁到可見度極低的白霧變成一片萋萋芳草。
暖陽斜落而下,灑在他身上,暖烘烘的感覺從腳底蔓延到心窩。
耳畔有風徐徐吹過,帶來一絲清爽的涼意。
這裡不像是在冬季,應該是萬物復甦的春季。
羋陸眺望遠方,半晌,他露出瞭然的表情。
果然如此……
看來他們並非遭到他人的暗算,只是不小心落入藥宗堂設計的陣法里罷了。
近兩年來,藥宗堂不知為何變得格外謹慎,不僅用陣法隱藏了宗門的大門,而且在宗門裡面設下無數大大小小的陣法。
聽說觸發陣法的條件是日常且隨機的。
也許今天是往某處扔塊石頭,明天便是往某處潑點水,甚至無意間踩在了花海里的某個地方都能觸發陣法。
不過藥宗堂里的人都知道該如何走出陣法,要是不小心走進去了,那麼走出來即可,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可這件事對於不知道該如何走出去的羋陸和斛律偃而言,就是一件很要緊的事了。
聽說藥宗堂里的陣法多是幻境,倘若在裡面逗留久了,陣法便會入侵來者的意識,並提取出情緒價值最高的記憶片段,化為幻象,將來者困於幻象之中。
來者逗留的時間越長,幻象的真實度越高。
不出幾日,來者會徹底沉溺於幻象之中,從而忘記自己的身份和處境,直到死在陣法里為止。
不得不說,這樣的陣法很符合藥宗堂一貫的風格——陰狠又毒辣。
當然,若有外人誤入這樣的陣法,也並非完全沒有解決的法子。
只要內心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平靜,便能減少被困於幻象之中的機率,只要及時尋到出口,出去即可。
但羋陸也聽說,近兩年來真正走出陣法的外人數量為零。
執念深的人往往更容易被困。
一旦被困,便再也聽不見其他人的聲音。
再看這陣法里景象的變換,估計斛律偃已經中招了。
羋陸剛這麼想完,忽然聽見一陣女子的笑聲,隨風而來,如銀鈴撞擊般悅耳。
笑聲離得不遠。
羋陸轉頭,尋著笑聲看去。
只見原本空無一人的草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大一小的兩道身影,是一個身著水藍色衣裙的女子帶著一個約莫四五歲的男孩在玩耍。
男孩穿著顏色和女子衣裙大致相同的衣衫,茂密的黑髮高高束在腦袋後面,露出肉嘟嘟的側臉,細嫩的皮膚被陽光照得雪白。
羋陸僅憑一眼就認出了男孩。
是斛律偃。
那麼帶著斛律偃玩耍的那個女子,應該就是斛律偃的母親了。
可惜那個女子始終背對著羋陸。
從羋陸的角度,只能看見女子猶如瀑布似的披散下來的烏黑長髮以及窈窕的身形,女子不知從哪裡摘來一枝桃花,粉紅的花瓣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細長的枝條襯得女子的手指纖細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