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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映枝懵懵的,隨即從剛剛的恐懼中反應過來,雙手緊緊握住安山剛剛被匕首刺裂的袖子,在有些混沌的腦子中搜尋著,慌張說道:「有,有清穗,只有...只有清穗。一路上我不知道,但是公主殿的只有清穗。」
楚映枝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那道聖旨,背面深深的血印赫然可見。安山神色複雜,一眼看出了楚映枝今日原本的意圖,原本要將她推出去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他也停下了腳步,為楚映枝極快整理著儀容,隨即準備拉著楚映枝從暗門而出。
楚映枝嚇壞了,以為安山要將她交給父皇,顫抖著掙開,後退。嘴中滿是祈求:「安公公,公公,不要,不要把我交給父皇。不要把枝枝交給父皇,枝枝,枝枝還有事情要做,枝枝不能死...」
安山這才知道自己的行為讓公主誤會了,但是來不及安撫她情緒,快速說道:「皇上約莫還有一刻鐘回到御書房,待會你便說,你是在皇上出去的那段時間內進來御書房的。」
說著舉起了她手中那道聖旨:「枝枝,你今日什麼話都未聽見,你是來請求皇上賜婚的。賜你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見自己的駙馬,連夜打開十二道宮門出宮,去見謝大人。」
「枝枝,你一定記住,你今日什麼都未聽見。你只是被驕縱貫了,心中實在歡喜那郎君,再忍不得一天。原本睏倦休憩了,不料很快便醒了,醒之後便來到御書房,想要求皇上賜婚,賜婚後即刻便出宮。」
楚映枝愣愣點頭,就像是抓住了一顆浮木。
安山躬身,遞上自己的手,楚映枝身體顫抖地搭上去:「安公公,為何要救我?」
安山攙扶著公主,在一陣慌亂後終於露出了點笑,這笑在此時很苦悲,卻讓楚映枝出奇地冷靜了下來。她的心不住地顫抖,停留在那片沉溺的深水中,可是她終於能夠控制自己的身體。
她聽見安山說:「公主那時候太小了,救了老奴一命,如今應該也記不得了。老奴雖是個閹人,卻也知道知恩圖報。公主,按照老奴說的做...」
安山看著面前鎮定下來的小公主,藏起渾濁眼眶的兩滴淚。他蒼老的手上是她白嫩的手,她也還是從前那個小小的模樣。她自小長在皇上身邊,他看著便像是自己的孩子,誰會對自己的孩子不好呢。只是他一個閹人,如何也說不得這話。
楚映枝原本冷靜下來的身子,在聽見「皇上駕到」的那一刻,又輕微地顫動起來。她呆愣在木椅上,手中的帕子被攥了又攥。
眼見著就要出事,安山快聲提醒道:「公主,剛才是老奴不對,老奴給公主賠罪,如今皇上來了,快是行禮。」
她這才驚醒過來,轉身那一刻望向父皇,那張威嚴卻慈愛的臉,那個從小將她捧在手心中的人,明明只是隔了淮安半月,她卻恍若隔了兩世。前世她死於十八歲,她心寒地想,她是因為父皇的大業而死的嗎?
她怔住的眼神,讓皇帝不禁皺眉,以為是安山訓斥了她什麼,笑著開口道:「算了,她從小便不遵禮,如今這也沒有旁人。枝枝,過來,讓父皇看看,怎麼不過半月,臉消瘦成這個模樣。」
楚映枝下意識搖頭,隨後規規矩矩行了個禮。
在皇帝有些怔住的目光中,她輕輕掛起笑,像往常一般撒嬌道:「父皇怎麼能這般說,枝枝明明最懂禮了。若是父皇再這麼說,枝枝就去向皇祖母告狀啦!」
安山輕聲一笑,小公主只是單純,搬出如今在佛寺修行的皇太后,再合適不過了。
皇帝也呵呵大笑起來:「好,好,映枝最懂禮了。剛從淮安回來,如何就來了父皇這處,該好好休息的。」
明明是平常的話語,楚映枝卻聽出了與常日不同的東西,她衣袖下的手腕被刻出道道紅痕,才能忍住身體的顫抖,裝作平常語氣說道:「枝枝剛剛從床上起來呢!睡好了便來尋父皇了,一是想念父皇了,二嘛...」
她有些嬌羞地低頭,緩緩地拿出那道空白聖旨,手還特意遮住了染上些許血的那塊。
安山在一旁幫著搭腔:「皇上,公主說是看上了一家的公子,奴想著公主才及笄,還不急,便是勸說了幾句,誰料公主還和老奴急了,便是連禮都不會行了。」
這便是在解釋剛剛楚映枝的異樣了。
楚映枝眨眨眸子,撒嬌道:「哪裡有!枝枝都及笄了,及笄了便是能夠嫁人了,枝枝只是想要...」
總算是明白了其中曲折,皇帝面上一笑:「這便是安山你的不對了,枝枝有了歡喜的小君子,如何能夠阻攔呢?就是不知我的好女兒,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啊?」
皇帝輕微挑眉,手中的扳指被不停轉動。
直到他聽見枝枝嬌羞說道:「承恩府世子,謝嗣初。」
一瞬間御書房寂靜了,安山輕輕埋下頭,楚映枝眨著眼睛,皇帝扣動玉扳指的手停了下來。
謝嗣初,承恩府...
好人選呀。
若是去了別家,他還要考慮考慮。但若是是承恩府,駙馬是謝嗣初,哪裡還需要考慮。
一切都太合乎心意了。
皇帝眼眸發深,嘴角掛上笑:「謝世子一表人才,的確堪配枝枝,朕現在便為朕的枝枝賜婚。」
還欲再言幾語的楚映枝鬆開袖中的帕子,她未想到如此容易,她抬眼望向龍座之上的父皇,他依舊高大威武,嘴角的笑卻只讓她骨髓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