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頁
但是她怕,如若映枝稍有敗露,留下蛛絲馬跡,即便是她,也無法在父皇的盛怒之下保證映枝。
她對這皇位毫無興趣,但是要知道,從十年前,父皇便開始暗中教導她帝王之術。
十年來,日日不斷。自小便知曉娘親之事,她心中明晰,父皇絕不會因為她不願而放棄那通天之謀劃。那條父皇用了十年為她鋪好的路,她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她一直知道映枝在局中,她心存愧疚,故而長大後不願意去親近映枝。明面上,她對映枝比對楚承鳴還冷漠。但是在暗中,她一直試圖將映枝摘出局。
她明明...就快成功了的。
但是這個時候,這個她不曾親近的妹妹,突然露出了她不曾了解的一面。
映枝牽起她的手,帶她奔到了那片桃花林。
在波光粼粼的湖水旁,輕聲細語,音調軟軟,用她的愛人威脅她。
楚染黛看著面前輕笑著的映枝,冷了臉。
「楚映枝,若是你想要這皇位,待到父皇百年之後,我將皇位讓給你。」
楚映枝看著阿姐的眸子,那雙烏黑的眼珠微微發顫,帶著些不能言說的痛苦?驚恐。
在這一刻,她知道,阿姐是認真的。
她輕輕直起身,放下臉上的笑,平靜的眸無一絲波瀾。
如若她要的只是皇位,那倒也簡單。
可她要的,並不是皇位。
所以,她答應不了阿姐。
她輕輕地搖頭,無聲地回復著阿姐。
看著阿姐眸光顫抖的那一剎那,她輕聲說道:「阿姐如此聰慧,怎會不知道我要的是何物。皇位,阿姐,你當知道,我不在意。」
不等楚染黛反應過來,她上前一步,抓住阿姐的手,眸中划過寒光:「阿姐,你不是也不在乎皇位嗎?你知道我要的東西,只是那一件。」
「阿姐,枝枝並不想徒增傷亡。」
她撒嬌時,總是喚自己枝枝。
這個習慣,楚染黛也是知道的。但是楚染黛看著面前眸中滿是寒光的映枝,口中那句話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父皇愛映枝嗎?
是愛的。
即便這愛中滿是利用,甚至利用包裹了愛,可她知道,父皇是愛映枝的。
父皇暗中來見她時,除了權謀之術,帝王之術,同她講的最多的,便是她這個小妹妹映枝。她是從父皇那裡,一點一點聽見映枝的成長的。
知道她今天掉了顆乳牙,哭了整宿,兩隻眼都腫成了紅葡萄。
知道她今天去御花園放了紙鳶,那紙鳶還是父皇為她做的,聽說還被映枝嫌棄了。
父皇見她時,無論是檢查她課業,還是教授她權術,總是很嚴肅。唯有說起這個小妹妹時,眸中是含著笑的。
但是這些,映枝是不知道的。
即便她知道,但是面對映枝的每一刻,她都說不出口。
一雙手向她而來,欲握住她的手。
那一句「不想徒增傷亡」的威脅回想在她腦海中。
楚染黛顫著眸,一把揮開楚映枝的手:「楚映枝,不要碰我。」
楚映枝有些愣住,這好像是第一次,她看見阿姐如此模樣。
從前就算生氣,阿姐也不會對她如此暴躁,她可能得好好想想之後同阿姐有關的計劃了。
被揮開手,她只是愣住,也不生氣。
被揮開了一次,她繼續試圖去握住楚染黛的手。
又被揮開。
......
往復幾次,她還是握住了楚染黛的手。
她輕輕笑著,眸中的笑意讓人看不真切,聲音輕柔:「阿姐,別生氣。我都已經將吾玉好好還給你了...」
不說吾玉便罷了,說到吾玉,楚染黛眸一顫:「誰讓你給他下藥的?」
楚映枝眨眨眼:「阿姐,是他想要見你。」
其他的她沒說,但是她想阿姐應當是明白的。
如若吾玉乖乖在她手中,當一個籌碼,她自然不會動吾玉。但是吾玉想見阿姐,想回到阿姐身邊,想陪伴阿姐,她為了讓這枚籌碼依舊有效,便需要做一些什麼。
例如,下個毒。
看見楚染黛愣住,她輕聲補充道:「我那丫鬟還說,吾玉喝藥時,毫不猶豫呢...」
見逗夠了,她握住阿姐的手微微用力,低頭輕聲道:「阿姐,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隨著楚染黛緩緩抬起頭,她的聲音越來越輕:「阿姐,你知道為何我當初要將吾玉帶離你的身邊,送到淮安嗎?」
她伏在楚染黛的耳邊,聲音越來越輕:「因為啊,那個時候,父皇便知道了阿姐?吾玉的事情。阿姐說,若是那個時候吾玉繼續在阿姐府中,會發生什麼呢?」
「你說父皇,會放過吾玉嗎?父皇培養了十年的皇女,愛上了一個僧人。若是被世人知曉,十年謀劃功虧一簣,皇權更迭成為幻想,恥辱架上無端煎熬...」
「阿姐,你說父皇,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嗎?父皇不會動阿姐,那吾玉呢...父皇會怎麼會對吾玉?沒有誰,比阿姐更了解父皇的手段了吧...」
「阿姐,你真的...」
楚染黛徹底崩潰,她推開楚映枝,顫著眸,淚珠從眸中直直滑下。
「別說了...別說了...」
楚映枝嘴角那抹笑輕輕收起,在楚染黛看不見的地方,她輕聲說:「阿姐,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