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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當朝禮制,公主原只會在京城另建公主府,從未有過封地之說。及笄之日,父皇將淮安賜予她作封地,這是受寵的皇子才會有的待遇。賜公主封地,這已經極不符合禮制了,如今下旨的趟淮安之行,細細探究,卻更為嚴重。
若是封地只當做是恩賜,如今卻是活生生...
讓她以公主之身,涉政。
楚映枝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出了一身冷汗。
安山卻未回答楚映枝那些問題,只是柔和地撫著手中的拂塵,慈愛說道:「這柄拂塵,還是公主當年為老奴挑選的。那時公主還只到老奴這,如今卻已經及笄了,老奴也老了。」
「公公胡說,枝枝初見公公時,便是如此模樣。」稍稍褪去些猜疑,楚映枝像著往常一般撒著嬌,瓷白的臉上滿是笑意。她也不急迫,從兒時到如今,除了父皇,安公公便是對她最好的人了。
安山輕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隨後說道:「便是老奴依舊是如此模樣,公主卻是長大了...」
楚映枝怔住片刻,腦中飛快閃過了什麼,一聲聲「長大了」在她腦中盤旋,她感覺到莫名的熟悉。突然,她想起來了,在她及笄之時,她也曾有過如此感覺。
壓迫,撕扯,和危機迫近的感覺。讓她有些喘不過氣,身處團團迷霧之中。
安公公離開時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公主去求求皇上,隨行的官員應是可以由公主挑選。公主,記得要選信任的。」
楚映枝在朦朧的霧色中摘下身旁的一朵牡丹,看著手掌上被稀釋的艷紅。
信任?
*
三日後。
一輛馬車從宮內駛出,宮門外早早的便有兩人在等候。
一個是剛剛回朝的小將軍墨沉,身旁赫然是一匹黝黑的戰馬。
一個是承恩府世子謝嗣初,幾番被皇帝提攜後,如今在刑部擔任著二把手的職位。
他們微微對視一眼,隨即一齊轉向了那扇即將打開的宮門。
墨沉冷漠地望著朱紅色的宮門,待到見到公主的馬車時,眼角的冷漠才稍稍緩和了幾分。
謝嗣初如往常一般輕笑著,長身玉立,溫柔的雙眸藏著繾綣的笑意。他想起三日前收到的那份信,字裡行間透露出的,除了深深的依賴,還有一種未被察覺到的疑惑。
楚映枝,單純的小公主,她在疑惑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六章
淮安距京城,三日馬車行程。
一路上馬車顛簸,向來沒有出過遠門的楚映枝可是遭罪了。一行人雖考慮到要照顧公主身體,但是聖旨在那,三日的行程再如何延遲也只能放緩到五日。
待到距離淮安只有最後半日行程的時候,楚映枝終於稍稍適應了些,掀開緊閉了四日的車簾,抬眸向著簾外望去。
赫然對上一雙溫柔的眼,正浮著一層關心,擔憂地望著她。
是謝嗣初。
只需要一眼,她的臉便是微紅,卻只能嘴上怪這風悶了些,隨後看似不在意地放下帘子。
清穗在一旁輕微笑幾聲,遞過一杯溫度適中的茶水。楚映枝眼睛眨了眨,這幾日因為顛簸蒼白的臉終於有了幾分血色,她細細思索了番,想起劉猖和認罪書的事情,猶豫中開口:「清穗,去喚謝大人進來。」
清穗輕聲一笑,叫楚映枝臉又紅了些。
馬夫聽了吩咐,將馬車停在一旁。
謝嗣初在墨沉陰沉沉的目光之中,輕笑了笑,轉身不顧墨沉難看的臉色,上去馬車。
路途遙遠,考慮到公主的情況,馬車做到極為舒適。白靴踏在軟墊之上,恍若踩在一團柔軟的雲上。
「拜見公主。」
楚映枝眨眨眸子,借花獻佛般遞過去清穗沏好的茶,笑著說道:「喝茶。」
謝嗣初接過茶,馬車開始慢慢地行駛起來,他正在品著茶,卻聽見楚映枝小聲說道:「那方認罪書,我交給了哥哥。」
他端著茶水的手一松,險些將茶水潑下,一雙手輕覆上來幫他穩住了這杯不算滾燙的茶,氣氛驟然升溫之際,楚映枝好奇道:「謝嗣初,這倒是我第一次見你如此『慌亂』!我想想,若不是從前你和哥哥有何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嗎?」
手指相觸的柔軟觸感,在這一句「取笑」聲輕輕散去,兩人都是輕鬆了口氣。
謝嗣初溫和一笑,藏下眼中的鋒芒,否認道:「臣如何與太子殿下有何事情,只是馬車顛簸了下,手有些不穩。」隨後像是不經意地問道:「公主和太子殿下關係如何?」
隨著楚映枝脫口而出的一句「很好」,他向來溫柔的眼漠然了幾分。嘴角不合時宜地帶起兩分譏笑,卻未叫楚映枝看見。
她此時正彎著眼睛,十分開心地分享著:「哥哥從小對我可好了,雖然我平日總在太后的宮殿,但是哥哥還未入住東宮前,我最常去的地方便是皇后娘娘的宮殿了。哥哥教我習字,給我買宮外的點心和玩偶,還偶爾會偷偷帶我去宮外玩耍。只是每次最後都被父皇發現了,少不得一頓懲罰。」
楚映枝想著小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就沒止過。這便是她前世離開地如此之早,唯一的遺憾卻只是小公子的原因。因為其他的,父皇和哥哥,都給她了。
謝嗣初神色複雜地看著面前沉浸在回憶中的小公主,他突然生出了一種將面前這個柔笑著的人摟進懷中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