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
楚映枝沒有再出聲, 只是輕輕摘下了面紗。
原本眼角含笑,透著嬌羞,卻在摘下面紗的瞬間, 化為深水一般的平靜。那平靜慢慢蔓延, 直至全身, 連著蜷曲的手指都緩緩舒直, 最終停在一個微小的幅度。
她像是一朵,沒有生氣的花。
她平靜地看著面前眼含笑意的清荷,眸再抬起的那一刻,剛剛面上眼中所有的嬌羞, 惱怒情緒,在這一刻都盡然消失。
就像是十一二月的風,輕飄地吹過了那個盛夏, 沾染了些許炎熱與炙意,隨即又即刻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冷,而靜。
清荷原本還在打趣地笑著, 見狀,也覺得自己的笑越發不合時宜。
看著面前如此模樣的公主,清荷心中湧起一種奇異感覺, 她心中「砰砰」不停,那種恍若暗影中無形地刀刃感,從她的心中呼嘯而過,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麼。
她渾然不覺,顫了下身子,心中生出一個大膽地想法。
公主這些天...
下一秒楚映枝便證實了她的想法。
楚映枝看著清荷眼中的笑, 一點點隨著她的目光涼透,等到四周終于歸於寂靜, 楚映枝隨意將面紗扔在地上。
轉身對上清荷,手輕輕撥弄著手中的玉佩,直到那纏著的紅繩眼看著要斷裂,才無甚表情問道:「清荷,這些日子的我,夠了嗎?」
清荷不解,抬眼望?。
楚映枝柔柔笑笑,恍若珍寶一般捧著那方玉佩,眼睛彎彎望向清荷:「清荷看枝枝,像心存愛意的模樣嗎?」
清荷微微張口。
楚映枝依舊是柔著一張臉,輕聲說道:「那便是像了,清荷,你說枝枝這番模樣能夠騙過謝嗣初嗎?」
清荷愣愣點頭,這才反應過來,公主這些天...是在試探。
如若連一直在公主身邊的她,都下意識地覺得公主對謝世子,雖然存了些怨恨,但是心中還是滿是歡喜。
那謝世子呢?
如若公主以這樣一副模樣出現在謝世子面前,謝世子會如何認為?
清荷猛地抬眼,其他事情她不知道,但是和公主有關的事情,謝世子絕對不會如她般清醒。她這些天未察覺出絲毫不對,那即使是謝世子,也當是...察覺不出。
楚映枝輕輕指著地上的面紗,眼神中的情緒晦暗不明:「清荷,便是我未說,你也當是租下了他旁邊的院子吧。」
清荷未想到這都被料到,只能喃喃開口:「公主,租下了...」
公主便是連她,也算計進?了。
楚映枝有些滿意地點點頭,隨即輕輕看了四周,突然聽見清荷好奇地問道:「公主,何須如何麻煩?」
未說出的話是,謝世子本就心悅於公主...
楚映枝放下面上的笑意,走到窗邊。看著窗邊無盡地喧鬧,聲音恍若寂靜之中的呢喃。
「清荷,你未發現,那些試探都是失效了嗎?回到公主府的第一日,我早早便讓人滅了房內的燭火,但是一整宿,他都未來。我當時在想,會不會他已經不在意我了,但是我覺得可能性不大。以謝嗣初的性子,定然不會如此簡單。」
「於是我又試探了一次,隔日,我當著許多人的面摔了那碗雞湯。當時正是早膳時間,若是他安插了人,定是會很快將消息傳給他的。果不其然,隔日他便以『安清王』之名送來了床褥和被子。那便證實了我先前的猜測。」
「若不是他還在意,卻重病在床,畢竟之前傷的,應該也算嚴重?」想到這,楚映枝輕「呵」一聲:「可是,不過隔日,他便離開了京城。舟車勞頓,便不是病重之人可以做的事情。那便是,有什麼我不想看見的事情發生了。」
清荷終於能夠插上話,小心問道:「公主,你不想看見何事情?」
楚映枝轉身,臉上又是從前那抹柔柔的笑容:「我曾經如何歡喜他,他便是此生都要如何歡喜我。起碼在我厭倦之前...都應該如此。愛而不得,我怎麼能夠讓他愛都不敢愛了呢?那樣便是他將我護個周全,又有何意思?」
清荷抓住了公主話中的一個詞,蹙眉問道:「不敢,可是謝世子並不像不敢的人?」
楚映枝不再望向窗外,轉而倚在床榻之上,眼眸輕輕垂下。她其實也很意外,在他以『安清王』名義送來那些關心之物是,她幾乎是一瞬間便明白了他之所想。
不敢,呵。
但是,她怎麼會這麼容易地放過他呢...
便是他不敢了,後退了...
楚映枝對著清荷眨眨眼,語調輕而緩長,就像看見了:「我也要讓他,自己再次向我走來。隨後...再拋棄他一次。」
「更何況...」楚映枝將一方令牌拿出來,輕笑著遞給清荷。
清荷疑惑地接過:「雲令牌?」
歷代皇帝都會擁有三聖令,分別是雲聖令、虎聖令和主令。若是三聖令分開,各能調遣一萬兵馬;三聖令合併,便可以調集十萬兵馬。
楚映枝點點頭,隨即聲音極輕:「虎聖令在謝嗣初手上,我需得取得三聖令,才是長久之計。若僅僅靠著謝嗣初的庇護,如若生變,太過被動。」
清荷蹙眉:「公主如何得知,虎聖令在謝世子手中的。」
楚映枝抬眼,想起她離開宮中的前一日。
安公公帶著幾位小太監,來到公主殿。
她看著一箱箱抬進來的珠寶,心中實在生不起興趣。但是有些事情,她需得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