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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涼涼的感覺傳來之際,正在發愣的人這才知曉。
原來...下雨了嗎?
輕輕笑笑,恍惚間,她還以為,這是誰的淚呢。
她伸出手,想要去碰碰雨絲。
「公主!」
被清穗將手拿回來那一刻,她輕輕嘆口氣。
清穗一手將她的手止住,一手拿著一件披風。
「春寒,又下雨了,夜也深了,公主當早些歇息。」
清穗絮絮叨叨說著,楚映枝點點頭,隨後依舊依靠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雨。
「清穗,又下雨了。」
她的聲音很輕,很淡,熱烈與濃烈在這一刻,都消失地乾淨。
她曾經嬌俏的容顏,這些日子下來,雖還是那張臉,卻總讓人感覺不一樣了。
就像是蒙了一層霧。
曾經她世界的團團迷霧,她用了許久將其散開。如今這霧,倒是對著別人了。
有一種,山水畫般淡漠的柔和。
她總是淺淺笑著,笑意卻難達眼底,眼眸滿是平靜。
清穗心底清楚,公主一直繃著一根弦。不斷開還好,一旦斷開,這些淡漠,這些柔和,這些清雅,頃刻間,都要化作碎片。
畢竟,都是假的。
她雖看不透公主,卻看得清那根弦。
她只期盼,無論世子在何方,即便不出現公主面前,也一定要好好的。
最好,身體康健,一生無妻,無子無女,無愛無怨。
心中想了許多,卻也不過一瞬。
清穗上前關上一扇窗門,靜靜地看著她的公主。
她輕聲問道:「公主,會擔心嗎?」
楚映枝微微笑笑:「要聽真話嗎?」
她點頭:「自然。」
楚映枝終於不再沉迷窗外的雨景,輕輕地撩起了清穗的碎發,冰冷的手指順著清穗臉部的輪廓向下,眸子中帶了一模笑意。
「自然,不。」
清穗鬆口氣,趁機關上了另一扇窗:「公主,若是長公主那邊出了事情,我們...」
楚映枝看著緊閉的窗,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
隨後垂下頭,讓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緒:「阿姐啊,阿姐...阿姐不敢的...」
清穗還想說什麼,她抬手止住了清穗的話。
像是為了讓清穗安心些,她難得解釋起來:「清穗,吾玉服下了什麼藥,阿姐便服下了什麼藥。那藥,可是你尋來的。若是阿姐能夠出問題,那也是...清穗的問題。」
說著,她不由得輕輕笑了起來。
笑了許久,最後停下了那一刻,面上沒了表情。
那藥,不是她拿給阿姐的,是阿姐自己喝的。
是阿姐自己找吾玉,是阿姐自己拿了藥,是阿姐自己喝的。
雖然尋她談話的是吾玉,與她談話的是阿姐,實際談話的是吾玉,最後喝藥的...卻還是阿姐。
真是...病入骨髓。
若是怕自己反悔,豈是喝下一瓶藥,就能夠不反悔的。
那藥又是什麼好東西,還特意讓吾玉來尋她來。
真是...有病。
若不是因為前世的事情,知曉阿姐和吾玉的結局,釐清了其中的緣由。
按照此時的情況,為了計劃的妥善,她多半會囚|禁阿姐。
畢竟阿姐,是她十幾年尋到的,父皇唯一的軟肋。
她解下身上的披風,讓清穗吹滅屋內的燭火。
明日便是她的生辰宴了,此時宮中應當都是準備好了。
想到明日,便能夠讓事情變得明晰了。今日,她什麼都不願意想了。
就連謝嗣初,她也不要想了。
比起想他,她更想見他。
燭火熄滅了,月光也因為烏雲消散了,房間內是片片的黑。
她抬起眸,望向根本尋不到的床帳,抬手撫摸面上的淚痕。
那種曾經令她無所適從的恐慌和急迫,在剛剛某一刻靜止了。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消失,是如此令人恐怖的事情。
恐怖到,她甚至不知因何緣由,在這個深夜裡,就崩潰大哭起來。
她陷入深深的黑暗中,被恐懼纏繞著四肢,動彈不得。
恍惚間她又看到謝嗣初的身影,伸手欲去觸碰,卻死死地被黑暗壓住。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有一瞬間,她覺得她的世界,只餘下了茫茫的黑。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不是一瞬間。
在這一刻,她想起的,不再是兒時與謝嗣初的初見。
比起那個眼眸中儘是澄澈溫柔的小公子,她更想念的,是推開一切擁抱她的謝嗣初。
她在他十二歲之際未推開那扇門,在他二十歲之際未與他成婚。
但是此後,數十年,數二十年,數百年。
她是願意的。
她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就像她當初在紅柱後,隔了一世,再見到謝嗣初那麼快。
但是這種快,似乎與當初那種快,雖相似,卻不相同。
這種快與急促,讓她窒息。
她的心,恍若以一種不可阻擋之勢,在...奔向死亡。
她已經不知道多久,這種窒息才停下來。
她也不知道,她是直接昏睡過去的,還是在那種窒息停下來之後,再熟睡的。
隔日清穗喚她起床時,她楞了許久。
清穗以為是生辰宴的事情,口中開始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