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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留在原地,與宸婕妤四目相望。她無端讀出了一股悲切,但是地上那閃著寒光的釵子又是如此地讓人森寒。
她突然不知要做些什麼,她明明抓住了謀害她的賊人,但是卻控制不住自己臉色的倉皇。
她無措地望向了前方的謝嗣初。
他原本平淡地看著前方,長身玉立,在這天光中,清俊儒雅。在看見她的視線之後,眉梢輕挑,溫柔地看著她。
楚映枝穩住身子,心中的懼意稍稍褪去。相較於那森寒的惡意,小公子隨意的一個眼神,反而更能牽動她的心懷。
一旁的安公公從始至終都「縱容」地看著一切,在那隻銀釵差點刺中小公主時,神色變得晦暗,卻又在小公主轉過頭的那一刻恢復常色。
他心中輕嘆,小公主,這些年被「保護」地太好,多見識見識也是好的。
在這偌大的皇宮中,怯弱的人,活不下去。
只是,他冷眼望向地上的宸婕妤,問道:「公主,老奴這邊將人帶去皇上面前了。公主可要一同前往?」
楚映枝剛想答「好」,肩膀上的疼痛刺醒了她,她從地上拾起那方白鶴帕,搖了搖頭。
「安公公,便是…如實稟告父皇吧。」
說罷,她看向了面前的宸婕妤。
只見宸婕妤一聲素白衣裳沾了些灰塵,被兩個侍衛重重按在地上。恍若一朵在塵土中被碾碎的花。連最後的芬芳都與這塵土混雜在了一起。這怕是身為宮妃的她一生也未有過的屈辱遭遇,但楚映枝從她的眼中,並沒有讀到足夠深寒的怨恨。
她猶豫著上前,手顫了顫,凝望著面前這個害她兩世的人。最後輕彎腰,用那方帕子輕柔擦了擦宸婕妤臉上豆大的汗珠。在宸婕妤眼眸抬起之際,她輕聲將剛剛那個問題再問了一遍。
「婕妤,為何?」
宸婕妤深深地望上一眼,臉上的蒼白更濃厚了些,啞著嗓子頹廢說道:「因為什麼?大概是嫉妒吧,小公主,你這無上的寵愛,可知惹了這深宮多少人的妒忌。」
說道最後,詭異的平靜之中透出些許幽怨,竟是又重複了句:「小公主,這無上的寵愛!你可知惹了多少人的妒忌!」
謝肆初溫柔的眸子輕輕抬起,望向前方的楚映枝。
只見她輕眨著眸子,眼神複雜,又帶著幾分同情,注視著面前的宸婕妤。
那一方白鶴帕最終還是被丟棄,飄轉之際竟蓋到了宸婕妤身旁的華釵上。
那支宸婕妤剛剛用來刺殺楚映枝的華釵。
看著一眾人遠離,謝嗣初不動聲色拾起那方帕子,和帕子下包裹的華釵。
他眸色複雜望著前方纖細的身影,一身水粉長裙繡著荷花,行走之際髮髻間步搖紋絲不動,迎面當是對上她流轉含笑的眸光。
摩挲著那支看起來極其鋒利的華釵,用了七分力,邊沿處竟是連手指都劃不破。
謝嗣初那雙笑意敷衍的眸微微垂下。
「果真如此呀…」
這隻釵,兩面都是鈍的。
只是,宸婕妤話中深意,那位小公主,怕是毫無察覺。
宸婕妤怕只是被推出來的棋子,幕後之人,此番卻是查不得了。
是誰呢?
婕妤竟都成了被隨意捨棄的棋子...
謝嗣初啞然,眸色漸而發深。那彎從水中爬出來的濕漉漉的月亮,隨時…可能被水草再纏回水中。
但是,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靜靜站在那,思索了很久。
小月亮呀…
謝嗣初隨意一笑,像是要將心中那些稍顯雜亂的心思都拋出去。前面的宮人輕聲提醒著,他輕微點頭,起身欲去尋安公公。
這樁案子到這裡便是結束了。
想起剛剛那侍衛對婕妤的態度,竟是毫不留情將婕妤直接按倒在地。他眸色不禁深了些,固然知道小公主受寵,但是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若是沒有皇帝的指令,安公公和侍衛如何敢如此大膽行徑。
便是婕妤真做下謀害之事,如何連臉面都未留上兩分?當真是盛寵...滔天。
到了轉角處,他抬眼,撞見了一雙彎彎的眸。
他寬大的衣袖下的手微微握緊,如潮水褪去般餘下些許溫柔。一雙丹鳳眼輕挑,眸光恍若流彩,直直向著前面嬌笑得彎眸的小公主而去。
「拜見公主。」
「謝大人!」楚映枝看著他周身餘下的些許清冷,心中不禁一動。小公子相貌生的極好,溫柔時眼神繾綣,恍若一張綿密的網;而清冷時雙眸微垂,恍若九天之上的謫仙。
雖是知曉自己有些奇怪,她卻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神,她覺得自己恍若一個登徒子。
可,可,若是小公子,她便是當了那...登徒子,又如何?
她可是公主!
謝嗣初自然不知道她在胡想這些,只是輕笑著她已而染粉的面龐,輕聲說道:「公主,若是無事,臣便是退下了。」
楚映枝這才反應過來,有些羞卻是向前一步。話也變得輕而柔:「謝大人,隔得近些,你能嗅到血絲味嗎?背上的傷口雖是結痂了,但若是貿然去到殿前,父皇發現了便是要遭殃了。」
謝嗣初抬眸,始料未及,望向她。
這是...威脅?
她柔著一張臉,恍若被研細的花,水粉的長袖輕微擺動。他心中縈繞著一種奇怪的感覺,淡淡的。好似有些失望,他便是直直向著小公主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