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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中,他想了很多種,卻從未料想到,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宣告他的失敗。
在枝枝的生辰宴後,他來看望他醉酒的枝枝,被枝枝殿中的香僵硬了四肢,如今這幅狼狽不堪的模樣。
這是,他不能夠理解的一種失敗。
的確,有夠丟臉。
楚映枝依舊跪坐著,等待著他繼續發問。
對於這一天,她曾經預想了很多場景。
例如,哭著控訴父皇的不公。
但是當她多想一會,便覺得,實在是...太奇怪了。
再例如,將從前安柔對她的種種惡行,在父皇身上都來一遍。
但是當她真的開始回想,她有些窒息地搖了搖頭,實在也...太小兒科了。
想來想去,她變成了如今的平靜模樣。
她是真的,不太在意了。
她更好奇,父皇知曉了一切,會想要問她一些,又會是什麼反應。
楚映枝很耐心地在等。
許久之後,她看見父皇垂上了眸,一瞬間,面容上竟然有了蒼老的痕跡。
「映枝,真的準備好了嗎?」
比她想的要「溫情」,她輕輕點點頭:「可能沒有那麼準備好,但是父皇,我不會再被你哄騙了。」
果不其然,看見父皇頓了一下。
她很耐心地解釋道:「父皇,現在說這些擔心我的話,實在有些虛假。我奪取的,可是父皇的皇位,我可能危害的,可是父皇的性命,我破壞的,可是父皇數十年的謀劃,我阻礙的,可是阿姐的成皇之路。」
「父皇,這個時候說些關心我的話,實在是...有些虛偽啊。」
她肆無忌憚地說著,時不時望向窗外,看著也不在意時間。
她的每一句話,都恍若一把鋒利的刀,直直插|入皇帝的心。
鮮血淋漓,毫不留情。
可如若前面所有話都是鋒利的刀,最後那一句,便是鈍刀子。
當他知道,在映枝心中,他失去了對她關心的權利。
皇帝緊閉著眸,一瞬間蒼老了不少。
楚映枝輕笑著,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父皇,比起虛偽地關心我,不如好好想想,可還有迴旋的餘地?畢竟,在父皇眼中,我只是一個連寵愛都是假的公主,不是嗎?」
皇帝眸中閃過一抹情緒,隨機就像是剛剛那些狼狽從未出現過,恢復了平靜。他像平時問學業一般,穩著聲音:「何時開始謀劃的?」
「父皇猜一猜?」楚映枝望著他的眼睛,父皇的眼睛,和她的有些像,含著笑時極為柔和,不含笑時總是透著一種可怕的平靜。
皇帝竟然笑了起來:「朕猜,是那日在暗室中聽見了,便有了這個想法。」
父皇猜對了,她的臉卻冷了下來。
她看著他面上的笑,沉默了很久。
她不懂,都到了如此境地,父皇為何還能如此坦然地笑,是料定了她只是紙老虎,不會動他嗎?
他憑什麼這麼認為?
憑什麼這麼雲淡風輕?
她冷了眸,許久之後,突然笑了起來。
她怎麼忘了呢,對於父皇而言,最在乎的,是她那阿姐。
她,怎麼,就忘了呢。
不是很願意承認,但是想到這的時候,楚映枝的確是咬牙且此。她自以為是的平靜,在父皇面前,就像一灘再淺不過的小溪,父皇一眼變能看穿。
她張口,卻被皇帝打斷。
「是要說你阿姐的事情嗎?」皇帝居然笑了起來:「不用說了,朕都知道。」
楚映枝一把摔碎了桌上的杯子,「砰」地一聲砸在地上。
她沒了往日的平靜,在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父皇不是謝嗣初。她對上謝嗣初時,永遠高歌猛進,永遠戰無不敗,是因為謝嗣初愛她。
她那些計劃,從來都不是萬全。
但是只要對面的人是謝嗣初,她的計劃,就只有萬全。
他會盡一切可能,哪怕犧牲自己,也要達到她的目的。
父皇不是謝嗣初,他不會。
不會忽略她任性中的任何漏洞,不會只會用溫柔的目光看著她,不會萬事皆如她意。
對父皇,她不能像對謝嗣初一般。
滿心的躁動,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她望著地上的碎瓷片,想著到底有什麼,是父皇完全預料不到,待到父皇知曉,又定能狠狠刺下一刀的東西。
要很重要,很貼近,又...讓父皇前所未有的陌生。
第121章 世子火葬場了
地上的碎瓷片泛著燭光, 楚映枝輕輕垂眸,長睫抬起的那一刻,眸中的陰霾緩緩散去。
若要形容, 她的眸中大抵滿是平靜, 在這一刻, 不怎麼讓人適應的平靜。
又因為滿屋的燭光, 那眼眸抬起的那一刻,也恍若泛著那暖黃色的光。因這暖黃色的光,添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陌生?熟悉?
她抬眸望向父皇,彎起了眼眸, 唇邊輕輕漾開一抹笑。
嬌艷的芙蓉迎著春風,水波在身旁緩緩盪開。
它嬌艷,美麗, 脆弱,惹人生出一顆欲護的心。
她搖動著花瓣,水波隨著她的動作不住地晃動。一遭遭, 只教人看得見明處的艷麗和風情,卻忘了青色的梗和身下的淤泥。
她輕笑起來那一刻,讓人絲毫看不出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