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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嘆口氣,有些無奈:「公主便是連半月難見一次面的皇上都險些瞞不過,更何況是日夜在公主身邊的清荷呢。公主最近之變化,清荷絲毫不敢上報。思來想去,那日奴曾被安公公喚去詢問公主近況。」
「公主攜聖旨出宮那日,奴曾詢問清荷,清荷稱公主睏倦至極,已然熟睡。可不過半個時辰,公主便是攜聖旨,從門外而歸。可那半個時辰,奴一直在公主門外,從未見公主出來過。如何能夠不出門便歸來呢?思索一番,便是知道了。」
「公主那日回來時,神情並不對。臉上之欣喜,未蓋過面上之擔憂。公主又是從御書房回來,此後公主相較於從前,成熟諸多。雖有謝世子之緣故,但是奴猜測,公主那日在御書房,定是聽到些什麼。」
楚映枝隨著清荷說的,一句句點頭。猝不及防問了一句:「那清荷,為何未上報。」
輕笑聲傳入了清荷耳中,清荷低頭,再沒有剛剛半分的果斷,只是輕聲道:「日常事務,奴上報並不會對公主造成影響。但是如若此事上報,定會發生奴不願意看見之事。」
楚映枝彎了眼眸,輕輕跪坐下來,直視著清荷的眼睛:「清荷,你會幫我的,對吧?」
楚映枝不是疑惑的語氣,清荷也答應地毫不猶豫。從她今日進入這道門開始,一切便是再也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定然。」
只是,她甘之如飴。
想到這,清荷繼續說道:「這些年的觀察下來,奴雖然不能完全確定,但是有些事情是可以大致確定的。」
楚映枝輕笑著點點頭,示意清荷繼續說,她的心在這一刻也開始劇烈地跳動。那些圍繞她兩輩子的謎團,終於能夠輕輕地掀開一角。
「奴應該能夠確定,皇上屬意的繼位人選,並不是太子殿下。」
楚映枝睜大雙眸,頓時有些愣住。半晌後,她抬起眸,輕輕問道:「可是父皇,只有哥哥一個皇子。」
如若不是將皇位給哥哥,那是要給誰呢?
對於清荷的話,楚映枝心中已經確信了七分,這和她的猜測,和那日所偷聽到的談話,其實對上了。
但是這中間一定還缺少一環,缺少至關重要的一環,她沒有理由,能夠將如此荒謬的設想聯繫上。
清荷也搖搖頭,這一點,她也暫且不能夠給出答案。
隨後清荷聲音嚴肅了些:「公主,如若真是如此,公主如今最大的威脅,並不是皇上。」
楚映枝微微低頭,不情願地說出了那個答案:「是哥哥,對吧,清荷。」
楚映枝聲音很淡,低垂著眼眸,讓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緒。
清荷瞬間想要點下的頭微微頓住,最後輕微停頓一下後說道:「是的,公主,是太子殿下。」
公主是皇上計劃中極為重要的一環,這些年被皇上賦予了無上的寵愛。這一切。早已經超過了一位公主應該得到的寵愛。
楚映枝彎著清荷的眼,補全了下面的話。
故而她楚映枝,在父皇的大業中,需要無上的寵愛。
她被那些簇擁的寵愛一起,在父皇的棋盤上,作為一顆最特殊的棋子,緩緩地被推到人前。
無論是封號卿雲,封地淮安,還是數十年間,永遠超出公主規格的賞賜。這一切,無非是父皇在為他的棋子,也就是她楚映枝,一次次增加籌碼。
讓哥哥不得不信,不能不信。
一位擁有無上寵愛的公主,理所當然地成為順位繼承人哥哥的眼中釘。
如若哥哥察覺到了父皇的異常舉動,她這位被推到人前的公主,便是哥哥不得不...除去的人。
至此,楚映枝終於明白了,她在父皇的大業中,作為一顆棋子,一顆傾注了十多年寵愛的棋子,以何種身份存在。
這便是迷霧的另一角。
自她重生開始,漫天的迷霧便圍繞著她。無論是落水事件,還是刺殺案件,一切來得都極具端倪。可天下從來不會有無由來的事情,她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其中的聯繫所在。
如今,她找到了。
那些迷霧背後,始終隱隱有一隻手,推她緩緩步入深淵。
那隻手,是...哥哥。
楚映枝垂眸,撕扯的時間過於緩長,故而宣判來臨的那一刻,她已經不復最初的痛徹心扉。那些信任和背叛,交雜反覆,那顆僵化的心,此時也只能緩緩地去疼。
楚映枝突然輕笑了聲,不知是否是父皇和謝嗣初的事情在前。如今便是知道了哥哥的事情,她心中竟遠不如從前傷悲。
她只是有些遺憾,無論是前世,還是這一世,她竟然從來未被人,堅定地選擇過。
她只是,稍稍,有些遺憾罷了。
清荷有些擔憂地看著面前的公主,她從前便隱隱察覺到太子殿下之事。但是那時,她並不能戳破一切,哪怕只是假象,至少那時的公主,單純而幸福,看不見下面波濤洶湧又骯髒的一切。
可是隨著落水,刺殺,淮安之行,一切一切都在緩緩拉開帷幕。她能力微薄,此時已經無法護住公主,哪怕只是護住公主心中那片角落。
清荷眼中默默含淚,卻不敢教公主瞧見。她身份卑微,自小在廝殺中長大,來到公主身邊之後,才知道世間竟有如此柔軟和心善的人。她一直努力護住公主的小小世界,可是終於還是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