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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是因為楚承鳴的事情。
他今天同枝枝說之前,沒想到枝枝心中是猜到一些的。雖然這樣他今天說這些,枝枝也算是有了心理準備。
但是不知為何,他心反而更加疼。
那種被揪著不放的疼痛,苦澀地在他心頭蔓延開。
他不知道枝枝是何時知道楚承鳴就是推她下水的真兇的,但是他知道,那個時候,他並不在她身邊。
這種忍不住的自責縈繞在他心頭,伴隨著眸光發顫的心疼,一起混亂著他的思維。
他輕輕移開自己的手,望著枝枝清澈的眼睛。
雖然枝枝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心中定然還是在因為楚承鳴傷心。
看著她發白的臉,他心疼地將人抱在懷中。
若是楚承鳴都已經讓枝枝如此困惱,彼時再知道了皇上的事情..
他微微蹙眉,不敢想像如若枝枝知道了會是如何。
他的眸色發深,眼眸中有些掙扎,恍若過了很久,一片黑之中恍惚間划過一瞬流光,他輕閉上雙眸。
抽絲剝繭之中,他緩緩剝除那一顆心。
曾經因為仇恨,他有了此生不得不做之事,他為此忍耐了數十年。
遇見枝枝之前,他對未來的規劃,在大仇得報之日,戛然而止。
遇見枝枝之後,他開始樂此不疲地規劃未來,這些曾經讓他能夠在痛苦中嘗到些許喜悅的有關仇恨的東西,開始變得輕於鴻毛。
他從與枝枝有關的一切之中汲取到了此後人生的歸屬,那些仇怨雖不曾如煙般消散,但他...願意放下了。
為了枝枝...
他的聲音有些輕,卻又格外地堅定,他試探地問道:「枝枝,如若...嗣初想要遠離京城,枝枝願意陪著嗣初嗎?」
楚映枝原本被抱住,從那噩夢之中稍稍緩了過來,突然聽見謝嗣初口中這話,心中不由得疑惑。
謝嗣初此時便已經將事情全部安排好了嗎?
如此快,她究竟漏掉了哪一塊。
不應該,如若是這樣,上一世便不會是那樣的結局。
她未直接答應:「為何,要離開京城?」
生於京城,長於京城,若是謝嗣初安排好了一切,應當不會此時提出這些。如今讓她選擇,那就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謝嗣初,在怕什麼,在避什麼?
謝嗣初輕輕摸著懷中小姑娘的頭髮,輕聲說:「便是不想呆了,枝枝不是想去各處看看嘛...」
他眸光微微含笑,嘴中隨意地恍若說著真話。
這些在他心中經過百轉千回的事情,最後說出口也不過一句。
不想了。
只要在京城一日,只要在這權利中心一日,枝枝便一日可能受到傷害。
他如今已經探查到了真相的邊緣,事情遠比他最初猜想的複雜和...噁心。想到謝尚的醜惡嘴臉,想到皇上對枝枝數十年如一日的利用,想到枝枝知道後的傷心和絕望,他此刻便是想血濺金鑾殿。
但是為了枝枝,他不能...
如若事情真的一切如他所想,他想像不到枝枝如若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會受到多麼大的打擊。
他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那些人毀壞枝枝的世界。
從前他未參與過那些歲月,已經足夠遺憾;如今便是放棄一切,他也不想讓別人再去破壞枝枝曾經有過的歡樂。
不過是數十年的謀劃,在枝枝面前,同樣輕如鴻毛。
他不要便是了。
至於什麼權利,什麼野心,早就如草芥一般,在去見枝枝的路途中,被踐踏在腳下。
無關緊要。
謝嗣初的懷抱很輕,楚映枝乖乖被摟在懷中。
她微微垂眸,知道一定有什麼事情失去了控制,才讓謝嗣初突然改變了想法。
但是...
她微微抬眸,聲音中含了些笑:「那我們...是不是要先大婚?」
如若按照謝嗣初話中的意思,要想光明正大離開京城,只要她公主的身份還在,謝嗣初想要帶她離開,便是要大婚之後。
只是,父皇中意謝嗣初做她的駙馬,原本就是不想讓她離開京城。
這一紙婚約,從一開始,便是束縛她的枷鎖。謝嗣初原本是父皇選中的人,只是恰巧,也是她那時歡喜的人。
當時那一旨聖旨求得如此容易,便是因為這個人...是謝嗣初。
她那時不懂,可是現在,已經全然明白了。
從她落水之後開始,父皇開始重用謝嗣初。她最開始以為是因為她,父皇發現了謝嗣初的才能,日後想要委以重任。
但是原來,她一開始便錯了,落水之事,從來只是一個契機。
重用謝嗣初,不僅是因為承恩王,也不僅因為他是她選中的駙馬,還因為父皇從一開始,便想將謝嗣初拉到自己的陣營中。
父皇謀劃了這些年,雖然她還未調查出目的為何。
但,如今又怎麼會背道而馳?
她若在此時離開京城,哥哥便會明白,她只是父皇擺在明面上的棋子。父皇這些年的謀劃,在她徹底離開京城的那一刻,便會功虧一簣。
若是她不再被父皇推出來,有些事情,便該浮出水面了。
她搖搖頭,她實在想不出,謝嗣初如何做,父皇才有答應的可能。
想到這,她猶豫了一瞬。
若是常人,她便是覺得,到這裡便是不能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