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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的很認真,很平靜。
這讓清穗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但還是不死心地追問:「公主,為何?」
見清穗稍稍平靜了些,她眨眨眼,彎唇,輕聲說道:「我不毀婚,但我也不嫁人。」
在清穗驚異的目光之中,她嘴角含的那抹笑,終於從那霜寒之中透出些許生機,她輕笑著說道:「清穗,誰告訴你,姻緣自定,定的只是夫婿?」還不等清穗反應過來,她便是掀開被子下了床,緩緩走到那雨絲輕飄的窗邊。
她望著七月的寒雨,伸出手輕輕任其染濕身上輕薄的紗裙。此時她眼眸低垂,聲音也恍若冰寒了起來:「我若是活著,他謝世子便永遠有一位未過門的妻。」
「清穗,我要他此生,求我不得,娶我不得;娶旁人,更不得。」
楚映枝輕笑著,她從一開始就未打算放過謝嗣初。
她這一生,為他而來,是她此生最大的笑話。但也將會是她此生,最後的「堅守」。
她嗤笑著,覺得自己在某一刻,便是已經壞了。那個曾經天真無邪、寵愛無雙的小公主,消失在那個衣裙滿是血的深夜。
那十二扇宮門次第開,奴僕顫抖著迎接她,她一步一步踉蹌著走回了深淵,她是放棄自己了嗎?
自然...不是。
她輕笑著拿出懷中的雲聖令,父皇給的寵愛都是假的,面上的關心是假的,但是有些東西卻做不得假。無論是那滿是珍寶的庫房,還是手中這能調動兵馬的雲聖令。
想來父皇給她的時候,也未曾想過,這顆被傾注了大半精力的棋子,有一天也會想要去掙扎反抗。
用著父皇傾注的籌碼,去毀壞父皇口中的「大業」,想想便是有趣的事情。
她已經在那些欺騙和背叛中壞地如此徹底,早已沒有了放棄了餘地。
但是,壞了便要放棄自己嗎?
不,她不甘,她怨恨,她難以忘懷...
若是忘不了,那便狠狠記著吧。總該要有些東西,讓她能夠瞧見些樂趣。她關上了這扇小小的窗,望向了此時跪地而泣的清穗。
心中那片廢墟之中,忽的又出現些暖光。在那些毀壞的東西之外,她還有需要保護的人。
*
十日後。
宮廷開始忙碌了起來,一是因為臨近祭祀,二是因為皇太后要回宮了。
皇太后,不是皇帝的生母。但是皇帝兒時,便是養在皇太后膝下。待到皇帝登基後,皇太后便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皇太后。
皇帝對皇太后極為敬重,但是宮中皆是傳言,皇太后對皇帝卻極為冷漠。
*
此時宮中殿內。
楚映枝還是一臉懨懨之色地躺在床上,不到半月,整個人都廋了一大圈。看得清穗和清荷直心疼,每日午膳時都想盡了法子。
公主殿內有小廚房,御膳房每天也都是挑好的送過來。
楚映枝對著滿桌的菜色,卻沒有絲毫興致。只是在清荷說起太后明日回宮時,輕輕抬了頭。她這些天只喝得下粥,還不能是中間雜了什麼的,得是細細熬煮碎透了的白粥。
此時聽聞皇祖母要回來的消息,她手中的湯勺一頓,隨即再沒有了再拿起來的心思。清穗在一旁看得心碎,卻知道勸不動。
清荷原本正在眉飛色舞地講述著,見公主放下湯勺,也慢慢止住聲音。
「清荷,繼續。」楚映枝輕輕眨眼,眼眸中帶了些歡喜。皇祖母在她十三歲那年後,每年大半時間都會去佛寺修行。
如若按照這一世來算,此時她約莫有大半年未見皇祖母了,此次皇祖母回來,她定是歡喜的。
清荷偷偷地看了看那碗就動了兩口的粥,轉眼又看了看公主蒼白的臉色。
狠著心,說道:「公主安心用午膳,奴就繼續。奴這些天到處打探消息,所有的事情都知道!都傳言皇太后此次不是一人回來的,宮中人多數都好奇,但是都不知曉。」說到這清荷語氣有些小驕傲,像用飴糖哄騙孩子般誘惑道:「若是公主用了這碗粥,奴便是全部說給公主聽!」
楚映枝眨眨眼,這是真當她是小孩了?
但...她抬頭,又是看了眼桌上的粥,猶豫幾秒後,緩緩拿起了湯勺。
她的確有興趣...
雖然清荷身份多半存在問題,但是的確也算是打探消息的好手,說不定日後還是會用到,她暫時不準備動清荷。
更何況,她苦著臉咽下了口中的粥。
清荷,對她也沒有壞心思。
此時,清荷得意地向著清穗望了一眼,她被皇上派來公主身邊時,公主才八歲。白白糯糯的一團,說氣話來都是軟乎乎的。她從前也不叫清荷,清荷是公主賜的名字。
她從前名為「時嬰」,在的地方,從來沒有見過公主這般的人。每當公主輕輕撒嬌的時候,她便是什麼都想給公主。
至於這從小便在公主身邊的清穗,原先她是存了將清穗趕走的心思,那樣公主的大丫鬟便是她了。只是有一天清穗出宮探親,她接起了喚公主起床的事務。
那一天,雞飛狗跳,嚇人至極。見識了那軟乎的人起床的「狗脾氣」,她便是將請命將清穗留在了公主身邊。
至於有沒有存著一絲憐惜的意思,她自己也說不清。
此時,向著清穗炫耀完了,她也開始正正經經說起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皇太后此次回宮,帶回了一人,名為『吾玉』是清水寺新一任主持,負責清水寺一切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