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頁
要知道,枝枝並不是一個急功近利的人,甚至,此時情況其實沒有完全達到枝枝的預期。
枝枝妥協了。
因為什麼而妥協呢?
因為...謝嗣初吧。
墨沉在心中輕輕說出這個答案,若不是因為謝嗣初,枝枝必然會選擇更穩妥之方式,而不是如此這般,到底如懸崖走鋼絲。
想清楚這一刻,他便明白。
若是沒有了謝嗣初,他在夢中才敢偶爾奢望得到的一切,只會更不可能。
或者說,完全沒有可能。
他竟然想不出,這個世界沒了謝嗣初,枝枝的模樣。
他向枝枝告了別,轉身,閉上門的那一刻,突然走不動路。
這種沉默的絕望讓他抬不起腳。
他耽於情愛。
他墨沉,這一生,竟從未擁有過能夠擁有枝枝的機會。
從未有過...
哪怕只是,轉瞬即逝的機會。
*
聽見門被輕輕帶上,楚映枝走到窗前,「吱呀」一聲打開了窗。
此時已經看不見墨沉的背影了,她順著地面的月光,仰頭望向那倫月。
清亮,皎潔,照在身上有些涼意。
她嘴角輕輕勾起一抹笑,暗影中藏著複雜的歡喜。
雖然明日驚險萬分,但是明日之後,一切便都塵埃落定了。
她輕輕地垂上眸,連月光都瞧不見她眼中的情緒。她輕聲哼著謝嗣初曾經哄她入睡的歌,不知不覺,淚滴在了窗沿上。
她這些日子,太堅強了。
她其實,也沒有這麼堅強的。
這種強撐出來的過度的堅強,讓她有些累,她想念那個清雅氣息的懷抱,想念那個長身玉立的人,想念與他有關的一切。
她不想這麼累了。
她想稍稍地妥協一番。
她向來任性,為什麼不能再多任性一點。
謝嗣初欠她的,日後她定讓他好好償還回來。
用很多年。
很多年。
但是現在,她抬起被淚水沾濕的眼眸,望著那倫清冷的月,恍若看見那張溫柔清潤的臉。
她輕輕張口,沾了淚的睫像欲飛的蝶,眼眸含著如春光般新生的笑意。
「謝嗣初,我原諒你。」
「...你聽見了嗎?」
*
謝嗣初沒有聽見。
她說給了月光,說給了寂靜,說給個這個註定不安穩的夜。
月光能夠照萬里,這一聲原諒,卻恍若跨越一生,都難以隨風吹入謝嗣初耳中。
他在千里之外的邊疆。
他在浴血奮戰的沙場。
他在孤無一人的絕望。
當閃著寒光的長劍刺入他的胸膛,他想到了他的小月亮。
那是一彎,他曾經有幸攬入懷中,可愛嬌俏的月亮。
鮮紅粘稠的血從他的胸膛中急迫湧出,寒冷的月光從四面八方而來,用一層層的纏繞,訴說...死亡。
他是,那個小將。
殺死小將。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6章 世子火葬場了
一切不算突兀。
謝嗣初的面上還算平靜, 眼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噗嗤——」
他恍若感受不到來自血肉的疼意,揮劍斬殺掉身前最後一個前來刺殺的暗衛後,身後那柄長劍也刺破了他的胸膛。
他未轉身, 只是極快抽出了腰間的短匕, 狠狠地向後刺去。
原就奄奄一息的暗衛瞬間昏死過去, 臨死前如毒蛇般的目光掃過謝嗣初的腹間。
只看見了破爛的衣衫, 和滿是瘡痍的傷口。即使生命將逝,暗衛的嘴角還是帶了些笑。
他們的劍在毒水中浸泡了七日七夜,沾染之際,毒素便會從肌膚蔓延進骨頭。
謝嗣初, 活不成了。
暗衛滿意地閉上眼,完成任務,永遠是凰谷鳳暗最高的榮耀。
周圍密密麻麻地, 全都是屍|體,詭異地成了一個圈,圍繞著謝嗣初。
謝嗣初輕眨眼, 嘴角帶了一抹笑。這種纏繞著絕望的黑暗,熟悉地讓他恍若回到了故土——曾經那個滿是鎖|鏈的小院。
他原就在黑暗和腥臭中長大,殺人是他十二歲便會的事情。
那個曾經侮|辱娘親的小侍, 後來被謝尚派來「伺候」他。
謝尚以為鎖住了他的四肢,他便日日只能煎熬。
那小侍以為謝尚鎖住了他的四肢,他便日日只能忍受煎熬。
但謝尚和那小侍都錯了,他讓那小侍多活了三月,不過是在想,如何能夠讓小侍, 最痛苦地死去。
他在黑暗之中顫抖的肆|虐的靈魂,沾滿了血|液, 興奮,與欲望。
他細細想了三月,最後在一片夜色之中,生生掰斷了自己的手...
隔天,那小侍死了。
脖頸處,滿是因為撕咬而斷裂的血痕。
身下是一大灘血,比那日娘親身下的血,還要多得多。
他未處理那小侍的屍體。
整整一年間,小院中滿是刺骨的腥臭。那具屍體肉全部爛開,緩緩露出森白的骨。
他日日都會認真看上一會。
這是他殺的第一個人。
他知道,以後還會有許多個。從那一刻起,他便再也不是從前的謝嗣初。
他便再也不能是從前的謝嗣初。
娘親曾經心心念念的小君子,在那一刻,從骨髓中流出了黑色的膿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