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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局勢僵持著,佟璟元何曾遇到過這種事,失了主心骨,又不知鑽進了哪個溫柔鄉里躲著。
傅棠眼看著佩芷聽到後毫無妒忌或是憤怒的神色,便知道這事兒能幫上她,勸說佩芷藉此當個跟佟家談判的籌碼,離婚定不是難事。
若是換做以前,佩芷定然會這麼做,可她如今病好了,像是恨不得把前塵往事那些賴帳都乾脆地清算了一樣,另有一番考量。
次日一早,滿天津賣得最紅火的報紙是個名不轉經轉的小報——《津藝報》。
紅火的原因是,上面刊登了一則佟家大少奶奶姜四小姐的離婚啟示:吾宣布即日與佟璟元斷絕夫妻關係,因其違背一夫一妻制原則,致使宋小姐有孕數月,特此告知。——姜晴於國民飯店二十五號房間。
那時正月十五還沒過,孟月泠還在西府,下人好容易在外面搶了份報紙回來給他和傅棠看,傅棠目瞪口呆,才意識到她打算一個人解決這件事的心有多決然。孟月泠則啞然失笑,像是覺得這才是她的一貫作風。
街頭巷尾眾說紛紜,除去感嘆這位姜四小姐的大膽出格,便是在琢磨這位宋小姐是誰,因佩芷稱呼還算溫和,看熱鬧的觀眾們下意識以為是哪家小姐,津門宋姓閨秀倒是無辜受了殃及,佩芷只能在心裡跟她們道一句抱歉。
國民飯店的二十五號房間門口也熱絡非凡,一扇門之隔,佩芷聽得出來門外烏泱泱地擠了不少的記者。可她沒有接受採訪的意思,其中幾家有名的大報社昨晚剛拒絕了幫她刊登啟示,平白錯失了熱度,此時只能追悔莫及。
門口的熱鬧沒持續多久,姜肇鴻跟耿六爺借了人,把記者給趕走了,看守著佩芷的房間,他則進來跟佩芷溝通,眼下鬧得難看,兩家臉面都掛不住。
佩芷不這麼覺得:「丟人的是他佟家,您做什麼上趕著去淌混水?」
不過半年,許是真的上了年紀,姜肇鴻衰老了不少,也沒了跟佩芷爭吵的心思,只想著趕快將風波平定:「你想得簡單,這婚若是真離了,丟人的就是你了。」
佩芷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我不覺得丟人,您多出去聽聽別人的看法,怕是不少女人躍躍欲試呢。」
姜肇鴻連說了好幾句「胡鬧」,可這麼些時日以來,尤其是姜老太太去世之後,他發現佩芷越來越超乎他的控制。最關鍵的是,她沒有以前那麼怕他了。
佩芷還主動說道:「您要是實在覺得我丟人,不妨在《大公報》上也登一則啟示,聲明與我斷絕關係。」
姜肇鴻差點兒被她給氣暈過去,他不知道佩芷心裡有多後悔當初被他那麼一嚇就同意了嫁佟璟元。
她後悔,亦不後悔,人總是在變的,當時她確實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去破局,如今其實也沒有,如今的她只是徹底地不管不顧了。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眼前的日子過不下去,大家就都別好過。
姜肇鴻被她氣走之後,趙鳳珊又來勸,她當年出嫁之前也是個風風火火說一不二的性子,幾十年來早就磨平了稜角,勸說佩芷息事寧人,佩芷則反問她:「如今已經騎虎難下,如何息事寧人?」
趙鳳珊便怪罪她不提前跟家裡人商量一下,佩芷幽幽地說早就對姜肇鴻失望了,趙鳳珊聽到後很是傷神。
伯昀勸說她回家去,還指望著和平解決這件事,他思想老舊,自然不願意看到佩芷走到離婚的地步;仲昀則更像是看熱鬧的心態了,還誇讚佩芷禍闖得不錯,他自愧不如。
叔昀早在年前姜老太太去世後就有了離家前往上海的打算,如今被佩芷這件事給牽絆住,他一向厭煩老一套的思想,是最支持佩芷離婚的。
而肯為佩芷刊登離婚啟示的《津藝報》主編名喚李曼殊,是個年輕時髦的女郎,曾留學法國,恰巧跟他坐同一艘船回國,前後腳抵達天津,沒想到還有這麼段淵源,叔昀直說要去登門致謝。
那廂佟家二老倒應該感謝佩芷,若不是見報,他們哪能知道宋碧珠的存在,還有肚子裡的孩子。
佟璟元年紀也已經不小,還始終無子,照理說宋碧珠這一胎來得倒是好。可二老看不上宋碧珠的身份,把常跟著佟璟元的那個小廝叫來問過才知道,宋碧珠從開了苞便是跟著佟璟元的,這麼一想又覺得這孩子未嘗不可一要。
佟璟元不得不硬著頭皮回到家的時候,佟老爺和佟夫人已經決定留下這個孩子了,至於宋碧珠的身份,還有待商榷,氣得佟璟元又砸了東西。這佟家也是一團混亂,佟家二老根本抽不開身去找姜肇鴻問罪。
佩芷好不容易送走了趙鳳珊和三個哥哥,剛在房間裡偷得半刻閒,這種天大的熱鬧趙巧容定不會錯過。
她當然是主離派,還是忍不住說一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佩芷則說:「凡事總要經歷過,不然怎知對錯。」
趙巧容不禁想起往事:「我當年,雖不像你有喜歡的人,可也是不願意的。耐不住父母勸說,又都說是段好姻緣,便糊裡糊塗地答應了。所以我一直不想你走我的老路,誰成想……」
佩芷還笑得出來:「這個世道哪裡是我們女人說得算的呀,咱們倆可就別互相數落了。」
趙巧容說:「現在就看佟家作何反應了,你這時間挑得好,十五還沒過,街坊鄰里走街串巷最愛嚼舌根了。我還是從外邊聽說的這事兒,都在找宋小姐,回到家去小笙跟我詳說,我還問他有沒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