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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棠已經徹底不笑了,滿飲了一盞茶,再看向姜肇鴻:「您今日日邀我前來,到底有何見教?」
姜肇鴻說:「我來問問你,想不想娶佩芷?」
傅棠皺眉,顯然滿臉不解。
姜肇鴻娓娓道來:「佩芷跟佟家的大少爺佟璟元自小便是結了親了,想必她沒跟你們說過罷?如今佟家想把親事儘早給辦了,佩芷不願。她中意的那位小孟老闆,我是斷然不會應允的,便是入贅我姜家,他都沒這個資格。我就這一個女兒,一向疼她,能讓她嫁個喜歡的人,再好不過了。」
傅棠說:「您覺得我就是她喜歡的人了?」
姜肇鴻舒展了臉上的笑容,點點頭:「你莫要過於糾結這個喜歡具體是何種的,你只要知道,佩芷是喜歡你的就夠了。」
傅棠顯然被姜肇鴻一連串的話驚到了,竟也有答不上話來的時候。
姜肇鴻想他怎麼著也還是個後輩,前清貴胄、涉世未深,嫩得狠,遇到點兒事情就容易打怵,人之常情。
姜肇鴻拍了拍他的肩膀,逼問道:「怎麼樣?當初你改祈王府為西府,還改了自己的姓,我就知道,你非池中物。上次在耀滕的酒宴上,你還肯捨身護人,為我們拉琴助興,亦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物,我看好你。」
傅棠穩住了心神,反問道:「您一定是有要求的罷?不如先說說要求。」
姜肇鴻突然發笑,指頭憑空點了下傅棠:「你很聰明。要娶我的女兒,當然有要求。」
傅棠只能發出個乾笑:「您說。」
姜肇鴻說:「你別怕,我沒什麼過分的條件。且我姜肇鴻的女兒出嫁,嫁妝是不會少的,這點你放心。聘禮我亦不在意,面子上過得去就成。可這面子下面的里子,你就不能吝嗇了。這幾年國內的實業不好做,我缺的是現銀,你們這些皇家子弟,最不缺的就是銀錢了,這也是我為什麼看重佟家的原因。」
傅棠知道姜肇鴻精明,從不做蝕本的買賣:「您要多少?」
姜肇鴻搖搖頭:「沒有具體的數額,只要我開口,你就要出這個錢。凡是有了新的項目,鬃要出個四五成的底金罷。」
傅棠冷笑:「您還真是獅子大張口。」
姜肇鴻說:「聽著多而已,對你來說不過拔兩根汗毛。」
傅棠說:「毛再多的人,也是受不住成日裡往下薅的。」
姜肇鴻說:「你若是這麼想,我們確實沒什麼好談的了。」
傅棠並非吝嗇,可這錢要攥在自個兒的手裡才安心,落到姜肇鴻的口袋裡,保準兒要掉層皮。
姜肇鴻又說:「你的目光還是淺顯了些。這點璟元比你有遠見,我並非白拿你的錢,自然讓你有營收,就像是你入了我姜家的股。等你和佩芷成了婚,我們便是一家人,你還怕我誆自己女婿不成。」
傅棠說:「他不僅有遠見,還很大膽。」
姜肇鴻這個老狐狸,佟璟元只能說是個錢多的傻子,還想著從姜肇鴻那裡討到好處,勢必要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傅棠頗有些油鹽不進的架勢,姜肇鴻收斂了笑容,嘆息道:「看樣子棠九爺是不願意拜我這個泰山了。」
傅棠說:「您在這兒公然開價賣女兒,我不敢買。」
姜肇鴻說:「這個腌臢的世道,不論窮人富人、尊貴下賤,誰不是在出賣自己?你是前清的人,最是知道其中冷熱。我幫她謀個好價錢,這便是一個父親最大的慈恩了。」
傅棠在心中冷笑,面上卻拍了兩下掌,為姜肇鴻的發言喝彩:「您說得對,可恕傅某無能,沒法兒跟您做這筆買賣。」
姜肇鴻看著滿桌的筵席,兩人誰也沒動筷,可惜這些好菜。
他又看向傅棠,冷漠地陳述事實:「其實你只是自私,或者說遠不如那位小孟老闆愛她,這點她倒是沒看錯人。」
傅棠猛地站起了身,明明居高臨下地看著姜肇鴻,卻莫名覺得自己矮人一截兒。
姜肇鴻嘴角挑起了個嘲諷的弧度,這生意已經徹底坍崩,他便不再說場面話:「這也正常,你比佟家那個聰明多了,可我姜肇鴻一向不喜歡聰明人。小孟老闆本也是聰明的,可到底年輕,一遇到了自以為的愛就不管不顧了,恨不得什麼都給我,可他那點兒家底兒——」
姜肇鴻臉上的嘲笑愈深,還搖了搖頭,不再繼續說了。
傅棠原地定了幾秒,什麼也沒回,似是心中過於羞憤,拂袖而去。
留姜肇鴻獨自在包廂里,傅棠連門都沒帶,他也不在意傅棠的無禮,只坐在那兒不明不白地笑,笑容中似隱藏著深淵,窺不見底。
第41章 井底引銀瓶(4)
敞開的門像在迎客一般,雖然這客並非是姜肇鴻想見的。西府的汽車消失在登瀛樓門口時,男人上了樓,駐足在姜肇鴻的包廂前。
姜肇鴻聽到了腳步聲,回頭看過去,眼中閃過瞬間的錯愕。雖說他認為傅棠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孟月泠,但凡事都有超乎預料的可能:「他竟把這件事告知於你了?」
孟月泠否定:「未曾。」
姜肇鴻便明白是他自己跟過來的了,幽幽說道:「你這次倒沒捧著那破匣子來了。」
孟月泠說:「帶與不帶,在您眼裡並無差別。」
他尊稱一聲「您」,雖然語氣冷漠,但態度姑且算得上謙卑。姜肇鴻未准允他入內,他便沒抬腳踏足,不卑不亢地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