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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人哪裡是他們敢去招惹的主?
楊玉英默默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掌柜的頓時噤若寒蟬,恭恭敬敬地衝著楊玉英拜了一拜,小聲道:「這些首飾您儘管挑,挑完小的給您記帳,您看是記哪位夏爺的帳?」
「記林官帳上。」
楊玉英一挑眉。
掌柜的:「……小的給您走公帳,算任務損耗。」
最後當然沒記帳,楊玉英又不是為自己買。
戚芳齡挑了六套不同的首飾,一金,一銀,兩貓眼石,兩瑪瑙。
一問價,驚得恨不能把所有東西都給包圓掉,出門甚至都忘了她挺害怕的這位長寧郡主,一個勁地咕噥:「怎麼這麼便宜!」
這個首飾鋪子是皇城司的暗點,裡面的金銀珠寶都是直接從產地運來,自己家的手藝人精心製作,除了運費之外,幾無旁的費用。
說白了,就是皇帝給自家皇城司發福利。
皇城司的人一直在這地處研發各種小機關,研發成功的拿回去給自家探子用,研發不成功也很少會賣給外人,大部分都是自己人內部消化。
像這類類似的暗點,大順境內無數,境外也有不少,一般皇城司的人出外辦差,需要各種輔助工作時,就輪到這些地方鼎力相助。
楊玉英赴京,身邊待的丫鬟蓮蓮,就是暗點裡待命的探子之一。
養靈司的人主要負責涉及異術,異人的案子,用到暗點的時候少,楊玉英也是聽夏志明和林官閒聊天,聽夏志明調侃林官發明的,暗點暗探的一百八十種用法,才知道以前林官出任務,背後最有力的支持者就是遍布各地的皇城司暗點。
楊玉英領著戀戀不捨的戚芳齡上車。
長寧郡主腦袋裡嗡嗡作響,被這一地珠寶也攪迷了思緒,一眨眼的工夫,眼前的人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竟無一人理會她。
戚芳齡盯著自己買的首飾,一會兒就看一眼,眼裡完全沒有別的。
楊玉英更是連看她一眼的興致也無。
長寧郡主眼眶一紅,抬手猛地揉了下眼,怒道:「我同修遠哥哥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你算什麼東西,一介孤女,無才無德,沒家世沒背景,絲毫幫襯不到修遠哥哥,竟還敢妄想?你也不知使了什麼下作手段,時家妥協,我可不肯妥協,今天便要替天行道……」
說著便一揚手,長鞭揮舞。
戚芳齡頓時嗆咳了好幾聲。
楊玉英也笑起來:「我不記得京城的教育水平有這麼糟糕?」
她話音悠悠,伸手接住長鞭,在手腕上一卷一扯,長寧郡主踉蹌了下,差點從馬上跌落,鞭子也脫了手。
楊玉英把長鞭捲起,塞到自家袖子裡去,神色平淡:「小姑娘,回去多讀些書,這般說話,讓人聽到豈不可笑?你說我只一介孤女,無家世無背景,那又如何能脅迫得了時家。」
明明楊玉英坐在車上,位置還更低些,可長寧坐在馬上,遙看楊玉英,卻被她氣勢所迫,只覺她又高又遠,耳邊聽她話語冷且淡。
「便是我使手段,也只朝時家使,沒損害旁人的利益,時家應或者不應,我卻左右不了,你若有意,只管也去朝時家使力便是。」
「誰像你那麼不要臉——」
長寧郡主怒叱,卻是一句話出,絞盡腦汁,不知該怎樣反駁。
她想說,她是女兒家,便再是瞧不起京城大家閨秀的綿軟,再是瀟灑,但真讓她剖白內心,痴纏不休,纏著修遠哥哥要嫁,她也做不出。
便是滿京城的閨秀小姐都知她心意,知她跋扈,她卻不敢在時家長輩面前泄露一絲本性。在修遠哥哥面前,她還是想做個溫柔嬌弱的女孩兒。
此時楊玉英的馬車已在街道上一路小跑,朝著靜山伯府而去。
長寧郡主縱馬追在後頭,咬牙切齒,在心裡反覆琢磨思量,一瞬間想出七八個主意,要讓這個不知廉恥的孤女好看。
她才把幾個最方便最簡單的主意想好,就見前頭馬車倏然一停,長寧郡主急忙也勒停了馬,差點控制不及,一頭撞上去。
「混蛋!你故意的!」
馬車之上,戚芳齡都給嚇了一跳,把視線從首飾匣子上收回,茫然四顧:「傅姐姐?」
楊玉英伸手從一掰車座。
只聽咔嚓咔嚓幾聲響動,整輛馬車車廂頓時活動,車頂,車窗,四壁皆升起鐵質的護板,整個車廂頓時暗沉,光亮只從通風口滲入,斑斑點點地灑落在褐色的坐墊上,楊玉英的臉在這樣的光亮下,也看不清晰。
「給你。」
楊玉英又翻出個軟綿綿的棉布做的大白貓,貓臉滑稽可愛,整個布偶顯得十分討人喜歡,「抱著。」
戚芳齡抱了個滿懷,軟乎乎的團在胸口,全身暖洋洋。
「一會兒別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下車,不要亂動,要是害怕就閉上眼睛,好嗎?」
戚芳齡:「……啊?」
砰!
只聽一聲悶響,好像有什麼東西撞在車壁上,楊玉英一矮身鑽出車門,又哐當一聲把門關上,戚芳齡眼前頓時一暗,抬頭只見低矮的車廂,耳邊隱隱聽到風聲,呼嘯聲,鈍器擊打聲,還夾雜著長寧郡主的哭喊聲。
她一時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安安穩穩地坐在車裡,馬車紋絲不動,懷中還抱著個大布偶,到也沒那麼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