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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學鋦只需七日,可要真想干好這活,怕是要做好一輩子耗在這上頭的準備。我一直覺得現在這些年輕人,都沒了那份耐心,誰還願意幾十年如一日地打磨自己的手藝,誰還願意吃這樣的苦頭?我都擔心咱們這一代人去了,小一輩的會把我們的東西信手掃到垃圾堆里去,真若如此,子孫後代看到些許文字記錄,可真正的手藝早已失傳,也不知會不會有一絲的遺憾?」
直播間——
「……」
彈幕全是密密麻麻的省略號。
這節目拍到現在,簡直成了幾個老前輩的閒話家常。
導演瞪著死魚眼看了半天,到一下子興奮起來:「還挺好的,攝像師給我近景鏡頭,都別走神。」
一群人圍著白釉茶壺不肯走,楊玉英左右看了幾眼,輕聲道:「諸位……」
朱明輝頓時回神,神情肅然:「楊小姐,恕我冒昧,不知這隻壺小姐可有出手的意願?」
楊玉英登時無語:「朱先生,這壺它不是我的,它是您的啊,您忘了。」
朱明輝:「……」
楊玉英哭笑不得:「這壺是您的仿品,茶壺蓋上還有您的字號呢。」
她又指了指桌上其它瓷器碎片。
「如果我沒猜錯,這些應該都是朱先生您的作品,只是不知是故意摔碎,還是有什麼緣故,它們都變成碎片了,以前朱先生應該在用他們教自己的學生吧?我們節目組有幸能以此為道具,向觀眾展現炎黃瓷器的魅力,實該感謝先生。」
朱明輝臉上漸漸染上一點紅,居然忍不住嘿嘿笑了聲。
他朋友登時有點著急:「話不能這麼說,楊小姐,你沒給他焗之前,這把壺頂頭了五千塊,你給他鋦了之後,這二十萬也是便宜賣的。就這手藝就不只二十萬。」
朱明輝愣了下,也不能不承認。
眼前的小姑娘是還沒有名氣,可能她的瓷器放到外面,不經宣傳賣不到高價,但他們都是內行,他們很清楚這手藝的價值,就不能裝作不知道。
楊玉英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朱先生,您先停一停。」
她訕訕一笑,很是不好意思,猛地扭過頭,擼過一隻工作人員,壓低聲音:「計算了沒有,我們的任務完成度如何,夠吃什麼飯的?」
工作人員:「……」
朱明輝一怔,隨即大笑:「是我的疏忽,怠慢了,溫酒,高爵,讓廚房的劉師傅快點給我們整一桌酒席,再把我的窖藏的五糧液和茅台,不對,溫酒,把你的那些好酒,適合姑娘喝的那些貢獻一下,我們吃飯。」
張溫酒勾了下唇角,點了點頭:「好。」
一行人當即出門,準備吃飯。
白貂皮,應該說白蘇寧低著頭立在門邊,眼看著所有人走出去,分明沒有人注意她,可她卻感覺說不出的難受,眉眼酸澀,淚水止不住地向外流。
自她出生以來,就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高爵走在最後,抬手拍了拍白蘇寧的肩膀:「別想那麼多,鋦瓷這手藝在以前就是走江湖賣藝的把式,算不上什麼。」
他輕笑:「我們這些人不必有這樣的手藝,反正他們精通得再多,也要獻到咱們眼前才有價值。喜歡,就順手買兩件,不喜歡,丟掉便是。人的技藝再高,如今也高不過科技,在我的公司一個鋦瓷機器人分分鐘能做出無數,豈是人力能及?」
白蘇寧神色一動,破涕為笑:「高爵哥哥就是會哄我……」
她一抬頭,卻蹙眉,心情又有些不好。
「張溫酒天天陰陽怪氣,真不知道為什麼那些長輩們會喜歡他。」
張溫酒立在積雪覆蓋的青石板上,回過頭直視高爵,目光說不出的深沉,高爵都不禁沉下臉,略一低頭,隨即又抬頭冷笑,他高家可不怕張家!
張溫酒不過是有一個好媽,長輩們愛屋及烏,對他高看兩眼罷了。
如果自己也有那般助力,能自由自在地掌控家族產業,他高爵的生意,做得也不會比張溫酒差。
「楊小姐這一手鋦瓷的技藝到似與三派皆不同,又似各家特點都相融,端是巧奪天工,讓人驚嘆。」
朱明輝一邊說話,一邊把楊玉英和幾個嘉賓,連同節目組的客人都請到飯廳。
朱家人多,他們的飯廳一張巨大長桌,坐三五十人也是絲毫不見侷促。
「來,我給你介紹,這個傢伙叫林建章,星城人,也算當地望族,書香門第,他們家的人都精明,和他打交道,要留幾分心眼。」
林建章被這麼說,竟也不生氣,反而笑著給楊玉英倒了杯茶。
朱明輝依次把身邊的老夥計都介紹了一遍,又把注意力放在白釉茶壺上,他顯然是喜歡的不得了:「老林有句話說的不錯,我這隻茶壺完好時,不看我的名氣它最多也就是三五千的價,當年我做這把壺時,畢竟人還年輕,剛剛入門。如今它加上你的手藝,二十萬也只是個辛苦錢。」
「六十萬。」
張溫酒忽然輕聲道。
他站起身,從朱明輝的口袋裡拿出一張銀行卡,「昨天朱伯伯買了一對梅瓶,現在卡里還剩五十九萬,給,剩下的再還。」
朱明輝:「……」
楊玉英:「……」
錢還是高高興興收下了。
楊玉英從來沒有別人硬要給錢,她卻偏不肯要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