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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玉英搖著葉子,唱著小調。
兩根魚竿入水,兩條肥魚上了鉤,半臂長的那條入魚簍,小半臂長的那條拋回去。
「……可憐一處情深舊,滿座衣冠皆老朽,黃泉故事無止休,戲無骨難左右……」
又是四條大肥魚入了魚簍。
「手中雕刻生花,刀鋒千轉蜿蜒成畫,盛名功德塔,是橋畔某處人家……」
老人家聽得渾身長了毛一樣難受,枯坐半日,瞪著魚簍里拇指長的小魚苗,恨恨地站起來要走人。
楊玉英難得好心,問了句:「山路難走,又多匪患,老先生可有人接?」
「我才五十三,老什麼老!還土匪,哪個是土匪,出來給我看看,看誰匪得過誰!」
老頭兒吹鬍子瞪眼,甩手而走。
楊玉英瞥了眼兩側崖壁上凍成冰柱的彪形大漢,又用歐陽雪的視角掃視了一遭山路,也就沒再多管閒事。據說土匪也劃分地盤,既然有人已經占了風水寶地,想必今天應該沒人再來。
到是歐陽雪冰冰冷冷的意識中不是一片空寂,就是劍氣縱橫,稍稍感應,她就手癢想練劍。
這到是懶人福音了。
一連兩日,楊玉英日日過來釣魚,總能碰上這位略有些暴躁的老頭子,不過,兩個人也沒怎麼搭訕。
這老頭身份不一般,背後有高手護衛。
高手也是她家歐陽劍神發現的。
楊玉英這兩天收穫不少,抓到十五個土匪,又追根究底剿滅了兩窩山匪,換了三十六塊錢,吃了一頓全魚宴,升了一級。
還達成了『恐嚇』皇城司密探的成就。
樹林裡時不時無風自動的枝葉,就彰顯了這幾個倒霉探子很不寧靜的心緒。
尤其是歐陽雪目不斜視,擦肩而過,兩個土匪就直接撞到一暗探身下的大樹上,瞬間成為冰柱,估計帶著寒意的劍氣斷了探子一綹頭髮,反正半空中飛出點黑色的毛來。
有人過來查探,楊玉英預料得到,也認出那特製黑靴的鞋印,正是皇城司的人。
這麼多時日才來,反而有點出乎意料。
天將暮,風徐徐,楊玉英席地而坐,燉了鮮美的魚湯,又取十年陳釀,做了一道色香味俱美的醉魚。
還是美食讓人俗。
隨著使用歐陽雪這張人物卡的時間延長,她每每沉浸在角色扮演中,用他的眼睛看這個世間,時時刻刻感受無邊的寂寞,天地萬物,早在生命的某一刻就變得毫無顏色,於己來說,人生如死。
那種感覺真說不上新奇,扮演得太久,她都要超凡脫俗去入道,果然要多做些紅塵俗事才好。
魚的香味越發濃烈,便是歐陽雪這樣冰雪鑄造的角色,也從天上落入凡間,拿樹枝削成筷子,默默地吃了兩口。
此時,樹梢上躲了兩天,年不過十五的探子,小小地吸了吸口水。
話說,他這趟公差出的著實不容易,追蹤那位劍客道士毫無成果,人家簡直像是人間一抹幽靈,說現身就現身,說消失就消失。
對方的出身來歷沒打探著,到是天天就著讓人垂涎欲滴的美食香啃生冷的麵餅,怎一個慘字了得!
第7章 京城
京城
皇城司
銀髮玉面的鄒宴接到登州傳來的第六封信,一目十行地看完,隨手扔到消息匣子裡。
「隱士?」
身為大順朝皇城司的掌事人,他見過的大風大浪數不盡數,遇到的神秘事件,能攪得世間大亂的高手資料,能填滿大半個皇城司明德塔。他當然不會對楊玉英鬧出來的這點小事特別去關注。
只是,大順朝的開國太宗皇帝李自敬,就是因得隱士高人協助,才在他兄長死後,收拾殘局,一舉打敗當時勢力強橫的蠻夷,一統中原,有了大順朝。
檔案里記錄的那位隱士的能力,就連國師那些似乎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人都大呼不可思議,不肯相信是真的。
不過在那位高人口中,那樣的能力,他們師門中幾乎每一個人都具備,相比較而言,他並不出眾。
可惜大順朝發展至今,從太宗,高宗皇帝起,歷代皇帝皆想尋找那個神秘的師門,卻始終無所得,現在朝中地位尊崇的國師,就是得了當年的高人所留下的傳承。
所以皇城司難免對『隱士』這類詞彙更關注些。
「榮國府的小姐嗎?」
據劉承羽上奏稱,那個叫歐陽雪的男人,一身武功,幾乎算近於道,他是前任沈夫人楊玉英的師兄。
二人師門的消息,則始終沒打探清楚。
楊玉英自己說,她雖然受教於高人,但都是她的師父,師兄,師姐妹們去榮國府看她,教她,她本人困於後宅,從不曾去過師門,只知道他們師門就如桃花源,沒人引導,無人可進。
鄒宴斂眉一笑,從劉大人摺子的字裡行間,他仿佛能看到小姑娘潛藏在內心的那點炫耀和驕傲。
楊玉英幼時生活在登州楊家,後又在京城榮國府,沒有外出過,到也與她這話相符。
信手把資料通通歸檔,交給下面人繼續盯著,鄒宴心思一轉,就轉到旁的案子上去。
以他如今的地位,能分出一點心神關心下這等小事,算是極難得。
如今藏於各地,不顯山不漏水的世家,隱於江湖的神秘門派,在他們皇城司的記錄中不下數十,所謂大隱於市,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