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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幅又一幅作品擺出來,山田太郎不等所有人畫完,就一邊看一邊搖頭:「差得遠,遠得很!」
這酒會邀請一干琴島名流,東寧省的大人物,也有外來的客商。洋人也不少見,好些人圍觀看熱鬧,山田太郎立在桌前一一點評。
點評完長嘆:「平心而論,你們的作品在華國當下文人圈子裡已經算是不錯,也算一流。」
山田太郎一臉的惋惜,「伊藤先生,我本想為您找一個對手,好切磋一二,現在看來,難!」
其實哪裡用他點評,酒會上不懂畫的普通人少,多是知識分子,欣賞水平都在,他們不得不承認,自家這一群人畫出來的作品,同人家那個伊藤先生比,一下子就變得很不起眼。
朱先生等人一下子面上鐵青,心下難免有氣。
但此時難道能說,我們華國真正的好畫家,好書法家沒來酒會?
伊藤俊介也不是什麼出名人物!
後面陸續又有幾個書畫高手安耐不住,也去露一手,他們可不是山田太郎找來的托,只是他們心中底氣也不足。
楊玉英本是不打算湊熱鬧,此時盯著那滴硯,卻是目光微挑,她轉了一圈,眼看場面大戲要收場,這才輕笑道:「山田先生吹捧伊藤先生,把他作的普通畫作說得天上有,地下無,又憑几幅畫就說什麼華國人的精氣神全失?畫和人,真有那麼大的關係?」
「畫如其人,字如其人,自然沒有假。」
山田太郎目光落在楊玉英身上,居然不由自主地答了一句,他也稍稍吃了一驚,本來應該一笑視之,何必同一個小姑娘多話?
但是面對這個女子,他卻莫名有些緊張。
伊藤俊介的視線也落過來,場面居然忽然安靜。
酒會上氣氛凝重,窗外天色昏暗,已經到了月華初上時分,大廳內卻是燈火通明,頭頂的燈是一簇簇牡丹花形狀,很是華貴。
「這位神秘的林小姐,果然還是不出場則已,一出場就是氣勢迫人。」
周宏縮在人群後面,小聲咕噥。
王寧賢沒說話,心裡卻也是贊同周宏,林婉娘在他面前出場,是一次比一次更驚心動魄。
楊玉英這會兒蓮步輕移地走出來,整個人顯得有些弱不禁風,面上笑容溫柔靦腆,說話的意思雖帶刺,可語聲卻是柔和如一團雲彩。
「原來是這般,若真是畫如其人,那伊藤先生可是如惡鬼一樣,好生怕人!」
楊玉英一手掩心口,露出一點懼怕之意。
山田太郎皺眉:「什麼意思?」
眾人不由自主地隨著楊玉英的視線,轉頭去看桌上由伊藤俊介所繪的山水畫。
這是他剛剛親筆畫出來,墨跡未乾,天上白雲繚繞,崇山峻岭,小河流水,布局規整,氣勢迫人,一看便是好畫。
山田太郎笑道:「但凡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伊藤先生的畫好,小姐你若是眼睛有病,就趕緊回去治一治,莫要胡鬧。」
楊玉英哼了聲,蹙眉:「表哥都沒說過我胡鬧,好,既然你們都說我看錯了,我,我也畫一幅,就讓你們瞧瞧什麼才是真正的好畫。」
她回過頭,沖宋司令鼓了鼓臉。
眾人隨著她的視線,也看見宋司令,連山田太郎都皺眉,他們這些日本人在琴島無法無天,可宋司令那也是無法無天的人物。
山田太郎也不大敢得罪這樣手底下有人有槍的厲害角色。
宋司令一向冷硬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苦笑:「隨你,誰敢惹你這小姑奶奶不高興?」
眾人齊齊愕然。
宋玉強忍著沒變臉,其實胳膊上一層雞皮疙瘩。
他們家司令……中了邪?
楊玉英兩步跨過去,一手拎起伊藤心愛的滴硯。
肖振就站在桌邊,正準備找機會處理留下的尾巴,此時看楊玉英把那東西拿起來,心下大驚。
他的滴硯里有機關,裡面藏了藥,藥同澄泥硯中一種物質一起接觸肌膚,就瞬間能從汗毛孔進入體內。
他們試驗過很多次,今日他甚至不惜冒險,親自到場查漏補缺,控制局面,就擔心被旁人提前接觸。
始終一切順利,最後收尾可別出意外,禍及同胞。
他想著,甚至控制不住向前一步,但轉瞬間整個身體就一下子麻木,側頭,正好對上楊玉英冷清清的眸子,頓時連話也說不出。
楊玉英只掃了她一眼,特別隨意地刷刷幾下研磨好了墨汁,抓起毛筆,占用這些人專門為伊藤準備的紙張,很隨意在空白的宣紙上一甩,輕輕落筆勾勒。
她現在在酒會上可謂是眾人矚目,此時一動手,人人側目。
朱先生等幾個認識楊玉英的長輩、朋友,一擁而上,其他人也心生好奇,沒幾分鐘,大家便驚訝——『這小姐好陡峻的筆鋒!』
可很快,眾人便連感嘆的力氣也無。
她落筆畫了一座孤山,除了山與影,再無其它,並不是一幅完整的畫作,可是這座山既如山,也如高聳入雲之劍,眾人看得入神,甚至在腦海深處仿佛有一道劍光遙遙劈過來,整個精神都為之顫慄,雙足緊緊頓在地上,完全不想移動。
若說伊藤的山水,能隱約感覺出鋒利迫人的氣勢。
那楊玉英的山水,就果然化作利劍,破開人心迷障,讓人不自覺從心底生出一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