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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差個兩分的,自然不能送去給客人吃,但只差一星半點,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就過去便罷了。
其實大部分食客,根本品不出那一點的差別來。
老廚子搖搖頭,「你這般糊弄食客,早晚有一日要壞了翠怡樓滷鵝的名頭。」
翠怡樓的陳老闆就是靠這一道滷鵝起家,當年只是個小小的食鋪,一年年發展至今也不容易。
說著,老廚子便親自上前,選了一隻滷鵝,令人給楊玉英送去。
這一隻已經是整個翠怡樓今日最好的,鵝最好,火候最佳,味道最美。
楊玉英這回沒繼續挑刺,細嚼慢咽地吃下去,很是心滿意足。
一邊吃,她一邊回頭看了一眼。
正坐在她後側方的一桌,其中一個讀書人正偷眼看過去,兩人一對視,讀書人登時嚇了一跳,縮頭縮腦地咬了舌頭一口,疼得他呲牙咧嘴。
「陳奇,你小子怎麼今天毛毛躁躁的。」
「就是,怪裡怪氣,怎麼學周岩不成?周岩人家不讀書也學得極好,先生都說是狀元的材料,你可別和人家比,你小子讀書,讀書又不行,再不機靈點,將來連口飯都吃不上。」
幾個書生半開玩笑地調侃。
叫陳奇的讀書人有些心不在焉,被推搡了兩下才回過神,訥訥不語,只偷偷抬起眼皮又看了看楊玉英。
楊玉英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稍稍猶豫了下,還是低頭先細細地品嘗自己的滷鵝。
此時翠怡樓里著實熱鬧,食客們半點也沒被剛剛樓下一點小插曲影響。
著實是樓中生意本就好,一波客人走了,下一波馬上就能填補得上。
楊玉英認認真真地把這一盅滷鵝吃完,叫店小二過來結帳,順便給他提意見:「你們火候大了,早熄火半刻中會更好,唔,用的鵝別只挑那些貴的品種,本地曹家養的那些鵝,還有王家二房養的鵝,都是一等一的好鵝。」
她說完,輕輕笑起來,「如此,也能為你們那位廚子省些銀錢,讓他多練練手藝。」
店小二:「……」
正站在二樓的陳大廚和那位老廚子一道聽個正著,老廚子臉都紅了,氣得使勁瞪他這半個弟子:「讓人家客人諷刺到臉上來,怎麼,你覺得很好看?」
陳大廚臉色卻都沒變一下:「這話有道理呢!」
翠怡樓用的鵝,那都是專門飼養,貴的不行,手底下的徒弟們平時也只能用普通鵝練習廚藝,多少有差別,所以才會出那般多的殘次品。
也因為鵝貴,他才不忍心浪費嘛。
陳大廚給自己找了一百個理由。
楊玉英也就是閒來無事,又嬌氣的心思上頭,隨口吐槽兩句,結完帳,就起身走到後頭書生那一桌,沖那一直偷瞄她,叫陳奇的書生道:「走吧。」
「啊?」
幾個讀書人皆愕然。
楊玉英莞爾,低聲道:「我要馬上離開齊州,你那件事要是不麻煩,我便順手幫你處理了,若是很麻煩,你便拿著我的信去官府,他們自會找其他人來處理。」
陳奇:「啊……好,好。」
他剛剛一直在發愁自己該怎麼說,沒想到人家到主動提出,真是讓他好生鬆了口氣。
陳奇那一眾同窗都不自覺抬頭看他,再看看楊玉英,滿臉迷茫,可這時候,陳奇也顧不上給他們解惑,楊玉英已經大跨步地下了樓,他連忙緊趕慢趕地追出去:「小,小姐……大師!」
一眾書生:「……」
楊玉英輕笑:「說吧,雖不是你的事,但出事的那人,大約同你關係很親密。」
陳奇心下一驚,跟做賊似的四處張望了兩眼,卻是不答這話,只低聲道:「我懷疑我一位同窗,周岩,可能,可能中了邪。」
楊玉英點點頭:「好,那就帶路,路上給我解釋清楚。」
這句話一說完,楊玉英就頓了下腳步,抿了抿嘴唇,不知為何,剛剛她的腦海中忽然有個念頭閃過去。
似乎她曾經有裝神棍,彰顯自己未卜先知的經驗。
「怎麼會?」
楊玉英輕笑。
像解決這類問題,最好的辦法是第一時間追問最真實,最詳盡的資料,資料越詳細,這任務越好完成。
裝模作樣有什麼用?又不是算命先生。
唔,不過她忽悠陳奇,確實是學的算命的手段,她不過是從這小子身上看出一點邪氣,剩下的純粹是五分觀察,三分猜測,兩分胡謅。
陳奇一邊帶路,一邊輕聲道:「周奇家不遠,也在這條安寧街上。是老住戶了,住了有幾十年。」
「那你這位同窗好友,看來家境不錯。」
因著這書院,整個安寧街都繁華,隨著齊州書院越來越知名,這一片的地價也越來越高,有房子的老住戶自然占了不少便宜。
第268章 磊落
陳奇口中的周岩所在的周家,的確是安寧街的老住戶,六十年前就定居於此,只是當時的齊州還沒有眼下的繁榮,不過是個小縣城而已。
這條街也是普普通通。
周家是木匠之家,家傳的手藝,子子孫孫都是木匠,到了現在這個周木匠這一代,卻是因為種種事故,想改換門庭。
這年月,木匠也不好做,別看老一輩的說法,一招鮮吃遍天,有手藝在,就不容易餓肚子,可士農工商,木匠的地位可不比商人高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