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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顯然挨打挨熟了,手臂護著頭臉,緊緊貼著山壁,一動也不動,更是一聲都沒吭。
她知道,越是掙扎,他就打得越起勁,越是呼叫求救,他就打得越狠,反而自己安安靜靜受了,他打得沒意思,也許能少打上一會兒。
老闆娘心裡一急,直接從窗口撲出,人剛出來,卻見楊玉英人已經先到了山壁邊上,很隨意地伸手一扯,把挨打的女子扯到身邊。
那儒生一鞭子揮空,神色驟變,猛地回頭看楊玉英,目光在她衣著打扮上溜了一圈,卻收斂了些許,只是相當不悅地翻了個白眼:「我打老婆,關你屁事。阿悟,又皮癢了是不是?」
阿悟竟掙扎開,一個箭步上前,把楊玉英牢牢地遮擋住,嘶聲道:「我自己採藥,做針線攢的錢,給弟弟治病。」
「啪!」
儒生眉毛一豎,怒氣翻湧,惡狠狠地一抬手就又是一鞭子,阿悟猛地閉上眼,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
楊玉英手臂靈活地從阿悟身邊繞過去,輕輕彈了一下,鞭子瞬間倒轉,啪一聲砸儒生臉上。
儒生捂住臉嗷嗷叫,盯著楊玉英,眼神暴虐中帶出一點陰狠,阿悟本能地又想把楊玉英往身後推。
「費無期,你個混帳東西!」
老闆娘也是氣得色變,不等那儒生的嘴裡繼續噴糞,合身撲上去一腳踹到儒生的肚子上,對方頓時哎呦一聲,抱肚蜷縮,滿地打滾。
她還不解氣,又衝過去一通亂踩亂踏,「阿悟多好的女人,自從她嫁給你,為你操持家務,為你賺錢養家,照顧你瞎眼癱在床上的老娘,大冬天的,你娘沒一會兒就拉得滿床鋪都是,你嫌棄臭,不肯在屋裡待,都是你媳婦一次又一次給你娘換洗被褥。」
「寒冬臘月,滴水成冰,她到底受了多少罪?你就不知道?看看阿悟手上的凍瘡,看看阿悟那張臉,沒嫁給你之前她是咱靠山屯裡長得最好看的姑娘,現在說她三四十歲,也有人信,你還是不是人?」
儒生被一通亂打,鬼哭狼嚎,偏不肯服軟:「費月妮,你算個什麼東西,也來管老子,一個克夫克子的不祥之人,我看你一眼都擔心被你克,袁九娶了你這麼個敗家婆娘才是倒了八輩子霉,他有今日,都是你之過!」
費月妮被氣得臉色發青,眼前一陣陣黑,搖搖欲墜。
阿悟閉上眼,兩行熱淚涌流,忍不住抬足走上前,扶住費月妮,小聲道:「那就是個糊塗人,阿月,你別難受,也別和他吵吵。」
楊玉英忽然插話:「正是,和一將死之人計較什麼。他那腸肚都爛得不成樣子,也就三五個月的命,他現在癲狂些,你們就忍一忍吧。」
費月妮和阿悟一時都未說話,儒生卻是心裡一顫。他這類人,聽的詛咒多得很,早就不當一回事,被咒罵了,他還能掉幾斤肉不成?要真如此,他得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可是這一回,儒生卻是毛骨悚然。
楊玉英平平淡淡地掃了一眼,目光落在儒生的小腹上,也只一瞬間就收回視線。
不遠處忽然起了風。
風裡夾雜著冰寒的氣息。
「阿嚏!」費月妮掩口打了聲噴嚏,山里氣候多變,她到也不覺得奇怪,只是有些擔憂,不知道家裡丈夫知不知道添衣服,蓋上被子。還有她的兒子,生來就體弱多病,也受不得寒氣。
「啊!」
儒生也感覺有一絲冷,但只一瞬,他肚子裡就跟燒了火一樣熱起來,只覺腸子都攪在一起,疼得他渾身抽搐,倒在地上唉唉叫喚,「疼,疼死我了!」
「血!」
茶肆里的客人驚呼,個個露出噁心的神色,掩鼻的掩鼻,轉頭的轉頭。
儒生順著大家的視線一看,就見到他袍子下擺處一片紅,他居然——便血。而且特別嚴重,血流如注。
他臉上頓時又青又紫,臉色便來便去,既羞恥又害怕,再加上腹痛不止,滿地打滾,臉色越來越猙獰難看。
阿悟頓時不知所措。
還是費月妮皺眉,高聲招呼:「費三,費十一,你們兩個別看熱鬧,趕緊把費無期弄回去,怎麼也算是你們的族兄弟。」
周圍兩個年輕漢子擠眉弄眼,頗是不樂意,顯然這儒生在當地人緣很是不好。不過,兩個人還是滿臉嫌惡的把人拖走。
老闆娘才扶著阿悟,對楊玉英深鞠一躬:「多謝小姐援手。」
「不必客氣,我只是看不慣這動輒揮鞭子的做派,稍微給他一點教訓。」楊玉英輕聲道,隨即坐在桌邊繼續捧著她的茶杯裝模作樣。
老闆娘卻是一時高山仰止。
費無期那是靠山屯的一大禍害,偏看在他死去老爹的份上,村里人還不好同他計較,如今讓他吃個虧,痛快極了。
阿悟蜷縮在椅子上瑟瑟發抖。
楊玉英轉頭看她,略一沉吟,慢吞吞走過來壓低聲音道:「阿悟娘子,不知道你是什麼打算,若是你有心離了那個人,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阿悟一愣,茫然搖頭:「……都是命!」
老闆娘嘆道:「小姐不知,費無期那廝自己是個廢物點心,可他有個好爹,當年他爹為救阿悟她爹死了,所以阿悟她爹就把她嫁給了費無期,這門婚,等閒可離不了,哎!」
楊玉英:她爹要報恩,怎不讓她爹去嫁?
話卻不這麼說,臉上反而露出幾許同情,壓低聲音道:「唔,那個什麼無期的病,雖說是我動了點手腳,可他本身就有病,不是我的事,不如我托我朋友給你制些藥丸子,能緩解他的病情,卻讓他一生不能痊癒,你拿著藥丸,但凡他想好受,就得對你言聽計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