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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背後怪模怪樣的靠背椅子還是他特地吩咐手下的匠人給兩位老人家準備的,仿照現代樣式,用鴨絨和棉花填充做成的簡易沙發,坐著別提有多舒服了。可惜在場眾人唯有兩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有此待遇,其餘諸人都不敢放肆,在大儒面前無不端正坐好,就連謝時也不例外。
初夏熱氣初襲,尤其今年不知為何,南地氣溫攀升極快,因此才小滿時節,書院食堂便上了冰點,今夏不僅供應了去年最受師生歡迎的炒冰,還有講會過後便在樂縣周圍流行開來的冰碗。不止兩位老先生手裡頭有吃食,在座作陪的蘇杭才子和謝時也吃著消夏的點心。眾人邊吃邊閒聊,有人提起謝時近來很關注慈谿一姓羅的後生。
謝時萬萬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忙放下冰碗,稍微解釋了一下:「晚輩只是同羅生有些眼緣,羅生文章頗有文氣,非池中物,便私底下打聽了一番。」未來的大作家,文章能不有文氣嘛!謝時這話誇得絕對沒毛病!
雖然對於「歷史名人」很好奇,但是謝時還是按捺住了現在就去結交未來大佬的念頭,畢竟人家這會還只是一個默默無名的青年,貿然湊近乎也屬實奇怪,不過謝時私下悄悄找人打聽過,主要是為了看看大佬開始寫《三國演義》了沒……
謝時這解釋也沒引起懷疑,眾人話題也沒在一個藉藉無名的羅生上打轉,而是轉開了去,開始談起今年異常的氣候。宋老先生幾口吃完寒筵冰,見謝時那份還沒動幾口,笑著點他,「探微你這苦夏的毛病該找人治治了。」
謝時被點名,無奈解釋道:魚西湍堆「近來日頭熱了,且手頭事情有些多,一忙起來便沒了胃口。」
席中有人以為謝時是忙著講會的善後工作,還笑說這次東滄書院舉辦的講會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恐怕未來數年都會為人所津津樂道。賓客們來時輕裝上陣,歸時卻滿載而歸,帶回了不少手信,謝時也遵守諾言,為每位儒生都贈送了一套東滄獨有的「竹林七賢」新彩箋。
這最終被命名為「東滄箋」的彩箋由此傳開來,如今士人儒林之中莫不以此箋為箋中聖品,甚至因為這箋此時唯有參加東滄講會的人才有,稀少得很,兼有無人能復刻的獨一無二套色印刷工藝,而被捧至高價。這些天,書坊的管事仿佛開啟了事業第二春,天天走路帶風,可惜謝時深諳「飢餓營銷」之道,知道這箋唯有占一個「稀少」的名頭,才能達到最大的利益,因此按著書坊不讓大量出貨,而是對外宣傳工藝複雜,製作不易,等到吊足了人們的胃口再對外出售。
講會上出名的不僅有書箋,在民間更加大出圈的其實是謝時編排的歌舞劇這種新鮮事物,在座各位士子有不少人對此念念不忘,「自從欣賞過東滄《仁道》一劇後,某再聽其他雜劇,便覺索然無味,布景單調虛假,內容和立意之上都粗鄙得很,哪怕是外頭的戲班子將內容全數抄了去,也總覺得尚可,與那夜吾等觀賞到的仙樂神舞全然不同。東滄何時再演《仁道》呢?」
謝時倒是不計較外頭戲班子抄襲照搬,這本就不是他的原創,至於何時再演一回,謝時也不能確定,誰辦過宴會誰知道有多累事情有多瑣碎,謝時短期內是打死也不會想再來一回了,反正這次招聘書院夫子的隱藏任務已經圓滿達成,因此這會他只打哈哈敷衍過去。
也有人提起謝時正在著手辦的另一樁事:「聽聞謝山長還準備將此次講會之上,諸位大家的文章詩詞等整理印刷成文集?」這倒是確有其事,謝時笑著道:「難得盛會,自當將所出文章刊成文集,傳閱於世,屆時還得勞煩諸位先生為此文集做序……」至於這文集印刷出來銷量如何,會不會虧本,就不是謝時的第一考量因素了,屆時他給與會的諸位先生們都寄上一份,必然不會讓它壓庫存底下。
謝時也有自己的小私心,這齣講會文集,一為增強書院影響力,為韓伋造反造勢;二為記載歷史,這也是受上次畫船舶出海圖的啟發,為後人留下一些歷史真實記載,也省得後世的歷史學家們還得為「李白到底是不是外國人」這樣的問題掰扯不清,爭論不休!為此,他還特地請專業畫師將講會那幾日的情形都畫下來,為的就是真實記錄歷史情形!
不過這些事聽起來多,卻壓根不是謝時如今操心到苦夏毛病都犯了的歸因,他愁的事情另有緣由。反倒是楊老先生心思玲瓏,思索半響,放下冰碗,忍不住道出了多日的疑惑:「聽聞探微專擅農業,不僅制了廣為所用的新犁,還育出了增產的仙稻。近來你總往城郊田莊跑,可是這仙稻出了狀況?」
一聽到或許是仙稻出了問題,其餘人也紛紛緊張起來。這仙稻自他們來到樂縣後,便屢有聽聞,本以為只是民間雜劇班子胡編亂造的事物,不可信,哪知道這仙稻竟是出自謝時手中,且確有其稻!不少儒士哪怕半信半疑,不通農事,也對其關注得很,恨不得去田中就近觀摩一番,只可惜謝時推說此時田中稻種還未長成,還看不出什麼不一樣來,諸位才歇了這心思,這會兒聽說這人人翹首期盼的仙稻可能出了問題,自然擔心。
這可是據說畝產能夠翻倍的仙稻!正值亂世,大半農田受戰火波及,荒廢無耕,百姓流離,但凡心懷天下之人,誰人不盼望著有此仙稻救命救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