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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看著白煙裊裊中的墓碑,忽然回想起前世那雙冷漠自私的父母,不由好奇問道,「我母親和父親是怎樣的人呢?」
「三郎年少成名,驚才絕艷,雖是家中嫡長子,身份尊貴,卻再仁善不過,對待父輩畢恭畢敬,對待那些庶兄弟也親善,所以最後才會遭了那謝雍的毒手。三夫人是世間少見的奇女子……」
謝巨回憶起二十年前,唏噓不已,「當年夫人率我等逃亡,謝雍聞知後,為斬草除根,派來追殺之人,他們心狠手辣,且窮追不捨,三郎留下的護衛兄弟拼死保護,折損了大半,且夫人當時身懷六甲,隨時可能臨盆。
如此危機,夫人卻沉著果斷,當即命我們換了目的地,抄小路南下。此後途徑一村莊時,夫人早產,不得已借宿於村中一農戶家中生產,直到子夜時分才誕生時哥兒你。」謝巨回憶起那夜,至今仍心悸不已,「當時時哥兒出生之時,還遇上了一場地動,可把我們一行人嚇壞了,幸好地動很快便過去了。」
他看向謝時,嘆息道:「時哥兒你從前體弱,除了那謝雍小人在夫人食物中下毒外,還因夫人懷你時,長時間於途中受驚受累。我們一行人除了夫人的侍女,都是武夫漢子,卻遠沒有夫人來得堅強,她當時還同我們道,時哥兒你出生這麼大動靜,將來必定是個大人物才是,看來還是夫人有先見之明。」
謝巨這番話,讓謝時恍然想起了穿越前「聽」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按照那些「人」的說法,他出生的時候乃□□凶日,又生於子夜逢魔時刻,彼時諸天萬界位面不穩,他同藍星的謝時意外魂魄互換,才有了他在現代位面生活的二十幾年。
謝時又問道:「我母親本來要去的是外祖家吧?不知我外祖家可還有人?」既有親緣關係,且他的母親不同於現代的那雙無良父母,而是一位偉大的母親,可以說是拼死生下了謝時,謝時雖因種種緣由,未曾受其養育,卻也承這份情,連帶著對於養育了目前的外祖家也有一份天然的好感。
然而提起謝時的外祖家,謝巨卻是面露猶豫,吞吞吐吐,「時哥兒,你那外祖家同夫人有些齟齬,當年夫人之所以如此果斷更換落腳處,其實也是因不信任娘家之人。」
謝時的母親王氏出身小門小戶,當年謝時的父親謝三郎在遊學時,偶遇王氏,一見傾心,再見傾情,不顧謝父和諸位叔伯的再□□對,上門求娶。謝三郎一生只做過兩件違背父親意願的出格之事,一件是拒絕朝廷應召,一件便是求娶王氏。
那王家見謝三郎出身陳郡謝氏,不顧女兒顏面,如同賣女兒般同謝家索要天價聘禮,若不是當時的謝家無人在朝為官,恐怕還要為家中唯一男丁謀個一官半職才肯罷了。雖然謝三郎心甘情願,但這場婚嫁卻終究使王氏對家人徹底失望,後頭娘家人時不時上門打秋風就更別提有多糟心了。
「初來此地,夫人同我等隱姓埋名,但仍時不時打聽陳郡謝家和夫人娘家王家那邊的消息,卻沒想到後頭便聽聞,謝家去報喪,王家那邊撒潑耍賴,訛了好大一筆錢才罷休,此事鬧得很大,很多人看王家笑話,又高贊謝家仁義,倒是讓那始作俑者贏得了一番好名聲。夫人自此再未提起娘家。」
謝時心中嘆息,看來他的母親同他前世一樣,父母緣淺,「既如此,母親不認,我便也當做沒這個外祖家吧。」
謝巨心中本就這麼想,但不好直說,那王家同謝家一樣,都不是什麼好貨色,他擔心時哥兒這孩子渴望親人,到頭來又被傷害。此時聽他這般表示,才放下心來。
清明是個適合別離的時節,春末,謝時等人在長樂港碼頭送別匯合後,即將出海航行的韓家和沈家船隊。船隊浩浩蕩蕩,船帆遮天蔽日,足有百艘,且俱是高大樓船,小者乃兩層樓船,大著高達五層,可載數萬噸貨物,數百人乘船,大船連小船,將整個水面都占滿了。
謝時不禁感嘆,這規模之大,恐怕只稍稍輸鄭和下西洋罷,但鄭和下西洋正值明朝鼎盛之時,且乃一國之君支持,而單單韓家和沈家出海,便已經有此規模,可以想見,韓家和沈家之富可敵國。
岑羽見此,在一旁小聲同他解釋道:「船隊原本只有幾十艘船,畢竟主上還在四處征戰呢,時刻都燒錢,且還得留著一些戰船以防水戰,但這不是你發現了樂縣的礦場嘛,我便請示主子後,又從泉州和杭州那購置了不少舊船,湊成了這麼一支船隊,夠排面吧?」
謝時難得沒有同他槓,點點頭,「確實宏偉非凡,排場盛大,可惜無法用相機記錄下此刻的場景,供後來人觀看此盛景。」
岑羽扇子「啪」得一收,謝時這主意完全戳中了岑羽的虛榮心,他興奮道:「還是探微你想得周到,如此偉業,怎麼不記錄下來,讓後世人都銘記我們的功績呢,潘達兒,快去準備紙筆,我們謝大家要作畫了。」
謝時哭笑不得,他何時說過自己要做畫?
「我哪會作畫?你快去找個畫師來。」
「這荒郊野嶺的,哪裡來的畫師,現在去城中請也來不及了,」岑羽恭維他:「再說了,你如何不會作畫?你的臘梅圖如今還被主上掛在福州書房壁上呢,可見主上也認為你的畫技頗佳。」
謝時一聽還有此事,頓時羞得耳朵都紅了,那書房不知進出多少大師名儒,人人都能「欣賞」到他的拙作,這跟公開處刑沒啥區別吧!要不是韓伋這會已經回福州了,他肯定要大罵他一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