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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自夫君病逝後便愈發體會到了這謝氏幾百年世家背後的醃髒晦暗之處,聞言立馬敏銳意識到,有人想要她和三郎的遺腹子命喪黃泉,而能在她的飯食中動手腳,必定是府中有權勢之人,而這些人中希望她和孩兒死得悄無聲息的,只有那麼幾個,她一介遺孀,自然無法同他們相鬥,這謝家不能留了!
王氏很快便以不忍觸景傷情為由,由謝三郎的親部護送著回娘家,然而萬萬沒想到途中便多次遭到暗殺,護衛大多因護主而死去,最後謝巨當機立斷,更改了目的地,南下流落到了樂縣,隱姓埋名以一家三口名義定居下來。奉命調查此事的謝五以其母子遭山賊所害結案。
彼時的謝氏族長即謝父在失去嫡子及其妻兒後,雖也後悔不該盛怒之下疏忽嫡子,又因悲痛過度忽略其妻兒,但逝者已逝,當前要緊之事是如何接住朝廷遞來的橄欖枝,好讓謝氏在新朝站穩腳跟,重新回到大世家的地位。
此時頗得謝父歡心的謝五郎便提出,他願代替兄長入大都為謝氏經營勢力,謝父如今就這麼這個能幹的兒子,自然欣慰應下,井不斷將家族資源送往京城……
於是,謝五郎謝庸踩著謝三,又斬草除根斷其舊部勢力,靠著謝氏扶持,由此成就了今日的謝相。
關於謝巨和王氏這一段,細作未能查清楚,但謝時後頭跟著的另一封信中提及了這一段,補充了王氏為何離家又遇害的前因後果。謝庸做事極其小心謹慎,即便是細作都未抓到其太多把柄,還是從一位當年負責祠堂清掃事務的謝家老奴中撬開的口子。
韓伋放下信件,方才被謝時的一句情話撥動心弦所掩蓋?下的盛怒浮現出來,這謝璞竟打上了謝時的主意,這完全就是觸了韓伋的雷區。
本來韓伋只打算拖著招安使團,藉此轉移朝廷的關注,好為自己接下來的出兵爭分奪秒,等目的達成,徹底撕破臉皮,便將其趕走,如今看來,他脾氣還是太好了,別人都敢動他的人了……
韓伋復拿出第一封信,盯著最後的那句話,心道,不知道阿時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會不會為此傷神?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的詩出自唐?王維的《江上贈李龜年》
第104章
謝時從謝莊回來,進門前,隨口問了一句,「我爹今日可在家?」
門房搖搖頭,「老爺今日一大早便出門了,說是去縣裡店鋪那兒盯著,讓官人您不必擔心。」
謝時搖搖頭,不由得失笑,這謝老爹也是彆扭,那日父子倆說開後,雖然謝時明確表示,自己並不在意非謝巨親生,也不在乎所謂的從前主僕之別,但謝巨好似還未轉過彎來,從那日後便有意無意躲著謝時,似是不知道如何同他相處。
景和春酒樓雖然簽了契書,轉了鋪面,但需要重新裝潢才能開業,謝巨這下更有理由整日不待在家裡頭了。謝時也不強求,隨他去,反正時間久了,謝巨見他還是一如往常,估計也就放下了。
不過人可以不見,酒樓裝修上的事情還是要幫忙的。父子倆之前商量過,謝時認為自家新開的酒樓最好有獨特之處,最好同樂縣生意最好的酒樓天香樓區別開來,要不然沒法很快立足。謝巨顯然也想過這方面的問題,他很快提議,「時哥兒所做川食獨步天下,若是在福州樂縣開一家川食酒樓,必定大受食客歡迎!」
謝時一想,既然要做川菜,那什麼最能代表川菜,當然是川渝地區的火鍋啊 !雖然真正的辣椒還在遙遠的美洲窩著,但不妨礙謝時靠著自己如今堪比味覺探測器的金舌頭,用百八十種調料給它調製出來地道的火鍋底料啊!當然,現代人所認知的四川火鍋的味道是後來形成的,跟蒙朝這會的川食完全不一樣,也無所謂的地道之說了。
為人子女,養爹要管,親爹的仇更不能不報。多了一個當朝謝相為仇敵的謝時並沒有感到太多壓力,甚至有些躍躍欲試,他這是終於要從種田副本走向權謀副本了?
後來的事實證明,謝時想多了,權謀副本自有人帶他打通關,他純粹一路躺贏。
謝時邊往府里走,邊天馬行空地想著,未注意到身後的王甲已經悄然退下,也未察覺到今日府裡頭安靜地過分。待拐過一處廊角,忽然一聲嬌嬌軟軟的貓咪叫聲吸引了他的注意,謝時抬頭,第一時間卻未看到地上的小狸貓,而是倏的愣住了。
古人愛在庭院裡植樹,草木繁茂得以藏風聚氣,謝宅裡頭也栽了不少桃樹,如今四月,正是人間芳菲盛開的時節。「嘭」的一聲微弱輕響,枝頭含苞的花蕾倏地綻放,粉白的花瓣伴著東風隨處飄落。
聽過花開的聲音嗎?此刻的謝時好似便能感受到,因為眼前的這個人,眼前熟悉的一切好像都不一樣了,心上宛若花開,一瞬間熱烈,又若風中飄飛的花瓣,輕飄飄的。
「它出來找你。」廊下一席玄袍的男子淡淡道,仿佛在同他告狀家裡不聽話到處亂跑的孩子。在他腳下,本來咬著男子衣角的狸花貓一見到主人,立馬拋棄了撒嬌的對象,跑到了謝時腳下,繞著他的腳踝打轉。謝時眼睛盯著不遠處的人,神遊一般,蹲下腰將粉圓抱在懷裡。
「它大了,就愛到處亂跑。」謝時聽到自己吶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