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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收到消息提示的粉絲便陸陸續續湧進了這個叫做「時也食記」的直播間,幾分鐘內人數便上萬了,不等謝時說話,屏幕上先狂刷了一波禮物和彈幕留言——
「來啦來啦,快到點還沒見時時上線,還以為鴿了呢!」
「帥哥今天吃什麼?!」
「吃什麼無所謂,主要是想聽帥哥多多說話,如果能露臉就更好了。」
「樓上在痴人說夢?上次有人刷了十個小電視給大佬要求露臉,也沒見人家答應,後來還給退回去了。」
「帥哥看不到,可以讓我康康陽台上那株綠玉藤嗎?」
看到這條彈幕,謝時才出聲解釋:「那株綠玉藤是學院一位教授的,之前開不了花才放我這讓我養養看,昨天開花了便接走了。」
「我就知道,沒有大佬養不活的花草,我比較期待大佬雜交培育的那些東西,最後能長出什麼樣的變異種來!」
「我是新來的觀眾,請問這個直播間到底是直播美食還是帥哥,或者其實是植物種植?」
底下的評論一片笑倒,謝時才正式做了開場介紹,「晚上好,這裡是美食直播間,今天要做的是海鮮粥。」他說完就不顧觀眾的刷屏挽留,逕自將鏡頭轉向操作台。
從鏡頭便只能看到一隻好看的手從冰箱裡取出一隻大膏蟹、四五隻九節蝦,動作乾脆地殺死,處理乾淨。謝時今早已經提前泡好乾貝香菇和米,大火煮沸水開後,泡得有些發胖的珍珠米一粒粒下鍋,素白的手提著鍋勺不斷攪拌,以防止粘鍋。
米粒一粒粒在沸水中開花,蟹貝香菇加入米粥大軍,在粥水中上下滾動。膏蟹性寒,需要放入一些薑絲中和,過了一會,再丟入九節蝦,此時海鮮粥的香味已經充滿了不大的屋子,再切一點冬菜、香菜和芹菜調味,便可以關火。
趁著這個時間,謝時關閉直播間去沖了個涼。不久,洗浴間的門「噠」的一聲打開,謝時邊擦著頭髮邊走出來,此時,經過十幾分鐘的沉澱,在熱力作用下,海鮮粥表面已經覆蓋上了一層粥漿。一口米漿下去,稠而不爛,海鮮清甜,很快撫慰了深夜有些空洞的胃和些許寂寥的心。
喝完一碗,謝時洗乾淨碗筷,繼續翻閱古代資料。子夜時分,群星靜默,無風無雲,隨著一陣滋啦的聲音,停電了。一片不見光的黑暗中,謝時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穿上拖鞋,四處摸索手機,倏爾,腳底一滑,伴隨著一聲轟響,深色的咖啡灑了一地,謝時撞到了尖銳的桌角,昏了過去。
正所謂閻王要你三更死,豈能留人到五更?窗外,方才竊竊私語的使者聞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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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是被一陣號哭聲吵醒的,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五臟六腑被一股無名的力量擠壓著,整個人恍若置身於深海之中,從靈魂到肉身都被壓迫得生疼,沉重的眼皮更是無法睜開一絲縫隙,好在這種窒息的疼痛感呼吸間正在慢慢退散,仿佛被世界接納般,很快只餘下昏沉無力。而屋內正悲慟號哭的中年男人和老嫗都未曾注意到,床上原本已經沒了氣的年輕男子胸膛已經有了微弱的起伏。
那老嫗抹了一把眼,勸慰出聲:「謝大,時哥兒已去了,恁可得開始料理後事,莫讓恁家小兒連副棺材都沒有就上路啊……」
號哭聲這才勉強停息,憨厚老實:「嬸兒,我且先替時哥兒收拾一下,勞駕你找人幫忙尋些材板打棺。」
「這就對哩,人死不能復生,咱得讓時哥兒走得體面些,恁後頭還得尋陰陽先生擇日子,批殃榜,這錢不能省,否則那官府不給入地哩。」
「我曉得的嬸子。」
那老嫗當下便要離去,哪知眼不經意往那床上一瞟,頓時嚇得尖叫一聲,恐怕魂都丟了,卻原來是床上的謝時睜開了眼睛,詐屍了!
謝時:詐屍好過被活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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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復生的謝時在一陣驚呼喜泣後,耳根子終於得了片刻清淨,閉上沉重的眼皮昏昏睡去。因他喊餓,中年男子,即他爹謝巨著急忙慌得去給他準備白粥,走之前拜託了剛才被嚇到的隔壁蔡婆婆看顧他。謝巨走後,蔡婆婆面色猶有驚慌,但看顧謝家小郎這事她從前便做慣了,又見謝時已閉眼仿佛睡去,便拿了杌子到門邊去坐著扇風,時不時望一眼。
而謝時這具身體到底有沉疴,勉強撐起精神出聲,以免一覺醒來入土為安的慘劇,便再一次朦朧睡去。
夢至一處,不知是何地方。天與地無甚界限,腳下輕飄飄,似漂浮又似深潛,謝時有些許慵懶地舒展四肢,感覺身心前所未有的,他舉目「望」著此方天地,仿佛在觀看一部老舊的黑白電影,那是生於大蒙朝的謝時短暫一生的記憶碎片。
謝家並非本地人,祖籍在北方中原,早年間河南息州造反,戰亂頻繁,彼時謝時仍處於襁褓之中,一家三口為避戰亂和朝廷傾軋,南下逃亡,到了福州樂縣,見此地依山傍海,海岸綿延,生活安逸富足,恍若世外桃源,謝巨登時便決定停留此地定居。
好在謝巨本是鐘鳴鼎食之家的家廚,底下還帶著幾個徒弟,有一手好廚藝,逃難到此地,憑藉手藝謀了一份書院食堂的活計,干到如今已成主廚。而謝時親娘早逝,由爹爹謝巨獨自一人撫養長大,家中人口伶仃,唯有二人,家務操持請了隔壁蔡婆來。謝時據說娘胎里受了寒,先天不足,從小便體弱多病,每逢寒暑,冷了熱了便要病上一場,好在性情淡然,嗜花草,兼愛讀書,聰敏勤學,年方二十便考取了秀才功名,奈何府試一場似乎耗盡了他所有元氣,過後便纏綿病榻,直至夏至前幾日,竟是已經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