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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家中來了一位奇怪的人,他自稱自家士子出身陳郡謝氏,乃當朝謝相之子,說他家士子近日來福州,偶然見到我,觀我同其幼弟面容極其肖似,又姓謝,認定我同他家府上有親,上門來邀請我過府一敘……」
「時哥兒萬萬不可去見他們!」謝時話還沒說完,就被神色大變的謝巨急急打斷,謝時心道,果然有問題。
「爹為何這麼說?可是認識那戶人家?」謝時趁此問道。
謝巨早已沒有了方才買下鋪面的喜悅,臉色難看得很,當然這不是因為謝時說了此番話而心底不悅,而全然是對他口中提及的那些人的厭惡憎恨。轉眼已經三十年了,謝巨有多久沒聽到陳郡謝氏的消息,再次聽到那些人,心頭依舊恨意不止。然而其實隨著時哥兒愈發秀於林,謝巨心中便有預感,當年那個秘密可能瞞不了一輩子,而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
謝巨仿佛被什麼攝住了,神情凝滯,顯然是陷入了回憶中,謝時也不去打擾他,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謝巨很快便回過神來,看向謝時,一貫慈愛的眼神如今滿是忐忑不安,他道:「時哥兒,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了,你、你確實同陳郡謝氏有關係,因為那就是您的本家……您出身不凡,親生父親絕非我一介小小的廚子,而是當年名滿中原的謝三郎,我不過是謝家一家廚,三郎和夫人有恩於我,我又僥倖得了三人看重,若是從前在謝府,我本應喚您一聲公子,卻陰差陽錯得您叫了三十年的父親,公子可怪我?」
謝時上前,少年人高挑,如今比謝巨還高一些,此時便能夠攬住父親的肩膀,安慰他:「爹您說這話是要誅兒的心嗎?什麼公子不公子的,從前這裡只有謝時,往後也沒有什麼謝家的公子。不論怎樣,您養我三十年,便是我謝時的爹,這一點是不會變的,我們從前是父子,往後也是父子。莫非爹您不想認我這個兒子了?」
「當然不是!」謝巨趕緊反駁,他侷促地搓了搓手,面上因為謝時方才的一番話重新有了血色,顯然欣喜得很,「爹這不是覺得作為一個鄉野廚子丟了你的臉嘛……」
父子倆將話攤開,接下來謝巨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尤其是聽聞那京城的謝家人竟然還打上了謝時的注意,護犢子心切的謝巨趕緊道:「時哥兒萬萬不可赴那京城來的謝家公子的約,當年三郎便是被他們所害,就連夫人的早逝和時哥兒你的體弱都是拜他們所賜呀!那就是一群不顧血肉親情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
謝時嚇了一跳,這怎麼還扯上了殺父之仇?!
謝巨當即同謝時將當年之事娓娓道來。卻原來,當年謝時生父謝三郎年少成名,才學和美名遠揚,人人皆道他是謝家當之無愧的下一任家士,當時的謝雍還只是一個空有野心,卻被嫡兄光芒所掩蓋的謝家五郎。然而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彼時,身為外族統治的蒙人皇帝為了穩固江山,向全天下百姓表示蒙漢一家親,廣發招賢令,招攬漢人中的名士儒生入朝為官,謝三郎便是其中之一,甚至還被當時的皇帝親口讚揚,以示對陳郡謝氏的大力拉攏。
然而謝三郎卻毫無應召的想法,甚至阻止當時的家士也就是謝時的祖父不投靠朝廷,萬萬沒想到由此引來了殺身之禍……
第103章
此時的饒州城外,黑雲壓城,旌旗陣陣,寒風中,一面繡著「韓」字的軍旗高高掛起。北方的冰雪剛消融,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甚至朝廷還幻想著招安的時候,韓伋便悄然率大軍北上,兵臨城下。
饒州城位置特殊,南下可攻東南,北上可破中原,乃兵家必爭之地。面對大軍壓境,饒州城的州尹下令,關閉城門緊閉不出,城內百姓人心惶惶,都以為很快亂軍就會破城而入。然而沒想到,城外的韓伋卻按兵不動,圍而不攻,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就連來晚一步的項甲都不知道韓伋葫蘆里在賣什麼藥。
距離饒州城五十里外的一座小城,項甲在帳中踱步,神色似有焦慮,忽而,帳外傳來一聲稟報,項甲直接大跨步向前,撩開帘子,讓來報的斥侯進來。
「饒州城外如今情形如何?」項甲直切正題,焦急問道。
「將軍!那韓伋領兵數萬,裝備精良,疑似其精銳黑甲衛,如今已經圍城十日,饒州城不可出入,據說城中已經開始斷糧了!」
項甲一掌拍在案桌上,恍然大悟道:「韓伋那斯竟是打的這個主意算盤!」
「妙極妙極!」旁邊的軍師大讚,即便是敵人,但此時他也不得不讚嘆此計之絕妙,「本以為這韓公乃一介儒士,沒想到竟還精通兵法!」
項甲抬眼看他,「軍師,何以見得?」項甲本不覺得此計有多精妙,這會見自家軍師格外推崇,有些不解。
「將軍可知,饒州城乃南北交通要地,此地商貿繁榮,但其附近土地卻不適合耕種,城中百姓的糧食全靠外地運來,往常倒也方便,但那韓公卻恰恰抓住這一點,圍城不攻,城中遲早缺糧,屆時即便是饒州城州尹不願降,恐怕也抵擋不住飢餓的城中百姓。」
被他這麼一說,目標也是饒州城的項甲急了,「軍師,這可如何是好?!這一次,我可是同主公立下軍令狀,定要拿下饒州,主公才允我點了三萬士兵,沒想到被韓伋占了先,若是被他搶先一步拿下饒州,我項某如何有顏面回去見主公和諸位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