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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師也愁,他沉吟半晌,道:「為今之計,將軍只能主動出擊,同那韓公的黑甲衛對上,我們的兵卒同其數量相當,若是那饒州城州尹識相,同我等一起,兩道夾擊,來個瓮中捉鱉,屆時哪怕那是韓公的精銳部隊,恐怕也進退兩難!那韓公再足智多謀,想必也未能料到我們這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吧!」
項甲仰天大笑,「好好好!就依軍師所言,某即刻點兵而去,說不得還能活捉了那韓伋獻給主公,那韓伋聽說還是什麼前朝皇帝的血脈,那可是皇親國戚,很快就要成為我項某人的階下囚了!」
軍師皺了皺眉,心裡對於項甲如此褻瀆前朝皇室血脈有些不喜,但最終沒說什麼。
而此時身處饒州的韓伋剛好也收到了兩封書信,一封來自謝時,一封則來自情報下屬送過來的,恰好兩封信都是再說同樣一件事。他先拆開了謝時的信,信上內容十分言簡意賅,謝時當時寫的匆忙,且尚未得知後來謝巨所說的當年隱情,因此只是如實描述了謝璞派人前來的舉動和幾句對其意圖的猜測,只在末尾看似隨手添了一句無光緊要的話,「龍峰山中偶遇一株千年的紅豆杉,花開如雲,蔚為壯觀,不知伋兄是否見過?」
韓伋盯著最後一句足足看了半晌,仿佛能透過信紙看到那寫信之人,直到帳外有人來報,才緩緩按下微微上揚的嘴角,將信妥帖收好,傳人進來。
進來稟報軍情的是劉勐,若是謝時在此地,說不定還能認出這就是因為「說書天賦」太好,被他一語點中,當了開天闢地頭位軍中「政委」的那位劉副將。
劉勐抬眼一瞧,心裡暗道,今日是有何好事發生?難不成在外的齊將軍又傳來好消息,可是這也不至於讓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主上如此高興吧。劉能大逆不道地在心底嘀咕,主上這會臉上這神色,就跟那些收到了媳婦家書的士兵們似的,憋不住想炫耀的心情!
韓伋不知面前屬下的腦迴路如何之大,他問道:「可是孫汜那邊派人來了?」孫汜便是現任饒州城州尹。
劉勐一聽,趕緊回神,稟道:「主子果然料事如神,果不其然,那孫汜見了主子您派去的使臣,一開始還死不願降,後來一聽到您的身份,便神情大變,後將自己關於家中兩天,今日終於給了答覆,鬆口稱若是主子能保證城中百姓性命無憂,他願放下武器,開城門以降。」
對比方才收到信時眼中的愉悅,此刻收到願降消息的韓伋卻毫無波瀾,甚至面上有些冷漠,「孫汜似他曾祖,乃識時務投機者,哪怕是投降,也要搏一個為民的好名聲。往往此等人,腦子最為清醒和惜命,遞個台階,他自然便下了。「
劉勐一琢磨主上這話,忽然大悟。這裡頭涉及到一樁前朝舊事,孫汜曾祖父孫叡乃前朝大臣,執掌二州,萬萬沒想到,元兵南下時,孫叡見己方不敵,便直接投了敵軍,後來還入朝為官,官至尚書,可以說是位極人臣。
雖天下有人怒罵其乃事二主的不忠不義之臣,但也有人為其辯駁,稱其投降是為了百姓免受蒙人的騎兵踐踏,情有可原。這其中的是非功過,自有後來人說,但韓伋作為孫家的前主子之遺脈,確實最有資格點評。
「既如此,傳令下去,明日進城。」劉勐立馬應下,神情興奮,緊接著,又聽帳外有斥候來報。
「急報!章城所駐徐軍有異狀,似全體正整裝準備拔營!」
韓伋眉頭一挑,淡淡道:「來得正是時候,」他復又看向劉勐,吩咐道:「快馬傳信齊將軍,命其輕裝奔襲,先率騎兵攻下章城附近。」
項甲等人打著瓮中捉鱉的主意,殊不知韓伋也是!
等人下去後,韓伋繼續拆開另一封信,這是他之前派去陳郡探查謝時身世的人,這些是韓家世代培養的細作,遍布各處,雖說謝家這等大世家有意掩蓋的家醜秘辛不好查,且要追查的是二十年前的舊事,但還是躲不過他們抽絲剝繭的法眼。
信中稟道,二十年前,時任謝氏少主的謝家三郎驚才絕艷,美名遠揚,受皇帝召賢,卻拒不打算仕蒙。謝家三郎不愧是當時陳郡謝氏最為出色的天驕,他看得很清楚,皇帝雖然擺出禮賢下士的姿態,但自家身為漢人世家,絕對無法得其重用,且謝三郎是傳統的儒士,他認為陳郡謝氏數百年來,皆漢家臣子,凌然風骨,又受前朝恩澤,豈可卑躬屈膝,向蒙人稱臣!
因此,謝三郎極力反對父親勸其入朝為官的做法,父子倆一度關係冰冷至極點,謝大族長認為三郎乃書生意氣,幼稚可笑,罔顧家族利益,到最後甚至還動用了家法,將人關進了祠堂反思,還放下話來,不准任何人給他送吃的喝的,他倒要看看他能固執到何時!
而於此相反,謝三郎的庶弟謝五郎卻是非常贊同父親為新朝效力的選擇,於是他一邊假借探望之名為祠堂的嫡兄送去混入毒物的火燭和薰香等物,一邊在謝父面前極力表現,很快博得謝父歡心。
後來謝三郎雖然出了祠堂,卻漸漸虛弱直至病重,外人只以為是天寒地凍的,又只能吃其夫人王氏偷偷送來的乾冷點心,這謝三郎關祠堂不慎關出病來,就連謝三郎本人也是如此覺得,到死前都萬萬沒想到竟然是昔日同自己關係最好的庶弟的暗害。
而當時的謝巨乃謝家培養的家廚,曾因失誤差點被主子發賣,還是謝三郎的夫人王氏保下了他,因此當他無意間發現,府上竟然有人在懷有身孕的王氏所用吃食中下藥時,便意識到了三郎的死可能不簡單,他立刻將此事告訴夫人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