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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遙山將面下入鍋中,面色正經不少,他吩咐謝慈將番茄去皮,再將雞蛋打散。
從廚房外看,兩人並肩一起準備食物的模樣溫馨無比。
好像這裡不再是冰冷潮濕的周家老宅,而是愛人之間共同的小家。
很快,番茄土豆燜面就做好了,兩個大男人的食量自然不小,周遙山盛了滿滿兩大碗。
他們一起坐在方形的長桌上,按照周家的規矩該是兩人分別坐在長桌兩側,拉長的距離會叫對方看不清自己的面容。
這樣的用餐儀式無疑是冰冰冷冷的,卻每每叫謝慈松下口氣。
可當謝慈坐好後,卻發現本該坐在另一邊的周遙山閒適的端著一碗麵慢慢坐在了他的身邊,甚至在謝慈疑惑看過來的時候,還好心情地對他笑了笑。
謝慈別過頭,坐立難安。
他能夠感覺到男人的目光不緊不慢地打量著他,對方漫聲道:「我許久沒下過廚了,你嘗嘗味道。」
謝慈只能硬著頭皮吃了一口,粉面入口酸甜軟糯,意外的爽口,完全符合謝慈的口味。
他是驚訝的,甚至控制不住的抬眸看了眼身側穿著灰色居家服的男人。
周遙山還沒來得及對他彎彎唇,謝慈就收回了眼神,這讓周遙山莫名的產生一股悶氣。
他控制不住的想,如果坐在謝慈眼前的是薛至,對方大概不會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看他一眼的吧?
青年或許會閒散的跟他聊聊天、手臂會搭在他的肩膀上,說說學校最近發生的事,再不濟他也應該對自己笑一笑。
周遙山從不覺得自己會去嫉妒什麼,可謝慈面對他一切的反應卻又叫他忍不住心生惱意。
蒼白的指節攥緊木筷,他知道自己在謝慈和薛至的人生劇本中只算是一個拆散他們的惡人,既然已經做了惡人,那便做得徹頭徹尾一點才好。
惡毒的念頭在腦海中尚未成型,周遙山便注意到青年的動作。
謝慈吃東西的時候很認真,此時他像是摒棄了一切對周遙山的偏見。
青年那雙黑色的眼睛透出一種黎明的亮色,唇邊沾著些番茄醬,臉頰一側因為咀嚼鼓起一點,能看得出來,他確實很喜歡周遙山做的燜面。
周遙山不知不覺的停下手中的木筷,他想,謝慈確實是個頑固不化的傢伙,但是也確實可愛。
他甚至帶了幾分期待的想,如果謝慈真的愛上他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會用看薛至那樣深愛的眼神看他嗎?
會親昵的與他十指相扣,相互親吻嗎?
會心甘情願的穿上他的睡衣、躺在他的床上嗎?
周遙山難得覺得自己腦子被沖昏了,他的任務保底分已經有了,其實現在離開這個世界都行。
但他一直在用評分來說服自己留在這個世界。
其實撥開層層迷霧後,只餘下一個謝慈。
他想帶謝慈離開,將青年待到屬於自己的世界,讓對方只屬於自己一個人。
從未有過這樣迫切的心愿,迫切到他開始重新計算自己那龐大的似乎沒有邊的積分。
周遙山想,在此刻,只要謝慈願意吻一吻他,說愛他,他就是變成一個一分沒有的窮光蛋都行。
可謝慈沒有。
謝慈連餘光都沒有分給他哪怕一分,對方依舊認認真真的吃著面,仿佛進食本身便是一件多麼值得誇讚的事。
可周遙山卻莫名的愉悅起來。
他真是變得越來越奇怪的,周遙山想。
*
下午的時候周遙山換了一身偏向運動風的外套,他的長相慣來是毫無血色的、像尊玉面佛,這會兒背著一個稍大的登山包,莫名多了幾分從未有過的明朗。
謝慈也被迫換了身黑色的運動裝,與周遙山白黑的運動裝極配,兩人一同出門,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一對出來遊玩的小情侶。
周遙山並沒有叫司機,他牽著青年的手,慢慢走到了公交車站台下。
周遙山沒解釋,謝慈也沒問。
四月里的陽光足夠明媚,甚至有些刺眼,空氣中彌散著花香,周遙山站在謝慈的身側,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將幫青年遮擋住刺眼的光。
周圍等候公交車的人只有寥寥幾個,但是目光卻無一例外地集中到謝慈和周遙山的身上。
謝慈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手腕,他和周遙山的關係見不得光,自然也受不了這麼多人的若有似無的關注。
或許他們只是因為長相而關注到他和周遙山,但謝慈依舊會有種遮羞布被扯下的羞恥感。
兩人隨著人群一起上車,周遙山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讓謝慈坐進去後自己才紳士的彎腰坐了下來。
公交車的窗戶開著,外面人聲嘈雜,溫暖的光照在謝慈的胳膊上,莫名有一種讓人活過來了的感覺。
周遙山手掌交疊在一起,黑髮垂下,蒼白的臉上映照了幾分日頭的光芒,有種脆弱稀薄的感覺。
不知什麼觸動了他的神經,他閒聊一般的開口與謝慈提起自己的過往。
「這是我第二次同別人一起坐公交車。」男人笑笑,迎著謝慈薄淡的目光繼續道:「第一次是和我的母親。」
周遙山的聲音很平淡:「我的母親是個可憐的女人,她不是自願留在父親身邊的,她從前只是個咖啡廳服務生,有自己喜歡的人,就差一點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