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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景澄盯著漂亮的妻子看了許久, 一言不發的, 像是陷入了某種魔怔。
窗外的霧氣仿佛彌散進了臥室,薰染的臥室中都有一片霧蒙蒙的錯覺。
男人起身, 弓腰為謝慈蓋好被褥, 慢慢轉身去了書房。
啪嗒, 電燈微微閃了一下, 隨即帶來長久的明亮。
齊景澄環顧了一下四周, 最終將目光停留在那副被紅布蓋住的結婚照。
結婚照似乎被人動過, 露出照片中妻子的半邊身體。
白色的西裝很襯妻子,像一支瑰麗、不染纖塵的玫瑰。
他將紅色的布扯下來,露出了整幅照片。
齊景澄的表情開始變得陰晴不定,手中尖銳的刀片露出幾分冷色的光芒。
他這些天真的已經在儘量的克制自己了,他知道,他應該生病了。
面對著鏡子,齊景澄甚至有無數次想用刀片劃開那張臉。
醜陋的臉。
於是他真的這樣做了,他用刀片劃開了照片中的那張臉,報復性的撕扯,仿佛這樣能叫他生出快·感來。
疼痛的感覺讓他更加清醒,仿佛有種奇妙的化學效應,他模糊的腦海中出現更多的畫面,是關於那個齊景澄的記憶。
像是電影的幕次轉換,齊景澄窺到另外一個人生。失敗的人生。
喉口尖銳的笑被封住,齊景澄覺得自己此時大概像是一個瘋子,要用最惡毒的嘲諷來刺傷那個躲在照片裡的『鬼』。
在這種極端的情緒支使下,他甚至想一把火將眼前荒謬的一切燒的一乾二淨。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後退聲。
很輕微的聲音,卻在夜色的掩蓋下顯得格外的明顯。
男人慢慢轉身,看到了妻子惶恐害怕的面容。
那雙他最愛的、黑白分明的眼中盛滿了水霧、與蔓延的恐懼。
齊景澄一瞬間像是被冷水臨頭的火焰,他啞然的放下手中的刀刃,瑟縮的被在身後,頭顱也垂下。
他像是一個被家長抓住搗亂的熊孩子。
謝慈是真的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樣一幕,比起視頻來,現實的衝擊更叫他深受刺激。
但他忍下了,謝慈是個溫柔的人,並且,多年來的經歷讓他的骨子中也有著與溫柔相匹配的強大與堅韌。
在頂樑柱的丈夫出現問題的時候,他總是能很好的、堅韌的支撐起這個小家庭。
謝慈知道丈夫很不對勁,他顧不上許多,慢慢靠近丈夫。
他的嗓音溫柔的幾乎叫人落淚,黑色的眼中裝著心疼,他說:「景澄,把刀放下,別傷到自己了。」
「來我這裡。」
齊景澄愣愣的站在原地,妻子的反應是他意想不到的。
他以為向來溫馴乖巧的謝慈可能會被這樣癲狂的他嚇到。
但事實上並沒有,妻子甚至能冷靜的、溫柔的對他伸出手,輕輕的告訴他,沒關係。
齊景澄迷迷糊糊的走到妻子身邊,低垂著頭的模樣像是頸間被鎖鏈拉住的大狗狗。
謝慈輕輕幫他擦去額角的汗水,甚至輕輕抬頭吻了吻他的唇。
像春日的湖水,溫柔的幾乎叫他落淚。
妻子輕輕在耳邊問他:「景澄,到底怎麼了?告訴我好嗎?」
「你不是說,有什麼事我們一起面對嗎?」
齊景澄的眼很紅,好一會兒,他啞聲道:「他在裡面。」
謝慈的眼神一瞬間變了,有些詫異,隨後像是雪水冰凍,帶著些微末的厭煩與嫌惡。
「他果然還在,沒關係,能把它燒掉嗎?」
齊景澄怔怔的看著妻子,心口開始發酸、發苦。
他開始不由自主的想,原來妻子是這樣討厭他啊。
為什麼不能愛他呢?哪怕一點也好,他們明明也在一起了許久,他們明明也是心神相契的。
這樣的想法叫齊景澄愈發恐慌,還有一種撕扯一般的崩壞感。
他開始共情『他』了。
甚至能夠真切的、清晰的感覺到『他』的痛苦與嫉妒。
齊景澄垂眼,努力克制紊亂的情緒,啞著嗓子道:「不能,大師說沒法毀了它,它曾經寄生在我身上,毀了他也會讓我受傷。」
謝慈有些控制不住的握緊了齊景澄的腕骨,溫柔的臉孔也像是失態了一瞬。
大概是真的厭惡極了『他』。
謝慈說:「辦法總會有的。」青年安慰道:「景澄,你不要想太多,先去休息吧,最近你的壓力大概是太大了。」
齊景澄僵硬的點點頭。
可他已經控制不住了,『他』的情緒在心間發酵,甚至支使著身體做出一種下意識的反應,齊景澄察覺到自己握住謝慈的肩膀,黑色的眼像是一間密不透風的暗室,他問:「······阿慈,有多討厭他?」
謝慈完全不知道真相,他只以為丈夫是嫉妒心作祟,畢竟丈夫一直以來都是個醋罈子。
這樣的齊景澄讓謝慈輕輕彎彎唇,此時為了表達對丈夫的愛、為了安撫丈夫,他當然要竭盡全力的表達對那個『冒牌貨』的厭惡。
於是謝慈想也不想的說:「景澄,從我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間起,我就想讓他完完全全的消失在我們的世界。我一旦想到從前將他當成你,與他靠近過哪怕一瞬間都覺得噁心。」
齊景澄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在自虐,心尖的刺痛讓他一瞬間產生虛浮的絕望感,『他』的情緒像是一瞬間完全迸裂開,潮濕的熱氣黏在眼瞼處,讓他覺得眼部像是被開水燙過一般的發疼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