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頁
崔氿抿唇,他面上的表情依舊是完美的毫無變化:「可能是最近有點累,身體受到世界的影響,吃點藥就好了。」
他說著,就要起身去家裡的藥箱拿藥。
謝慈卻握住他的手腕,在青年那雙沉靜墨藍的眼看過來的時候緩聲道:「是嗎?」
崔氿眼神微閃,他的睫毛垂下來,陰影投在眼瞼上,襯著面上淺薄的紅暈,竟難得地暈生出幾分脆弱感來。
謝慈的眼神有些銳利,他很少這樣。至少很少對崔氿這樣。
和崔氿在一起時,謝慈一般都顯得十分放鬆、親和。
畢竟是自己認可的愛人,當然該特殊對待。
謝慈慢慢放開崔氿冰涼的手腕,他平靜的道:「崔氿,我想,我們該聊聊了。」
他從來都沒有用這樣認真的、冷靜的近乎陌生的態度對崔氿說話。
謝慈抬眸看著沉默的青年,在他的視線中,只能看到崔氿半張星月點綴似的臉廓,他無疑是俊朗、帥氣的,像流浪詩人筆下的詩篇。
但那雙墨藍的眼中卻像是倒映著鏽跡斑斑的末日殘骸,謝慈模模糊糊的察覺到,對方對他這句話豎起的警戒心。
或者換一種說法更恰當,崔氿現在看上去太像一隻即將被主人丟棄的大型犬了。
他不敢多說,不敢動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惹到伴侶不開心了。
他只會木訥的用寂靜來表達自己的愛。
這樣的人往往會在一部偉大的愛情詩篇中淪為毫無特性的背景板——換而言之,他並不適合作為一個主角出現。
因為一般人很難容忍自己的愛人如此木訥、不識情趣。
謝慈並不是俗派的人,他對崔氿的喜歡與崔氿對他的喜歡同樣的毫無道理。
喜歡一個人哪有那麼多理由?
當然,他與崔氿還是有所不同的,謝慈並不執著,他從不認為自己會一直愛著一個人——他不信這玩意兒。
他信奉及時行樂,該撤就撤。
他明明知道自己和崔氿契合的地方多,不適合的地方更多。但他在與崔氿在一起後,卻從未生出想要與對方分開的念想。
有學者曾經說過,兩個境遇、行為大部分重合的年輕人很容易被對方吸引,他們普遍認為這是一種緣分天定,認為這是靈魂伴侶的表現。
但人總是不同的,真正的愛情恰恰是這些不同的部分,當兩個情人真正接受對方的不同、愛著對方的不同的時候,才會萌發真正的愛情。
謝慈抿唇,他想,如果是旁人木訥一些,他或許會不耐煩、會厭惡,可當這些特質落在崔氿的身上卻偏偏讓他生出古怪的心疼、愛惜。
崔氿慢慢坐下來,離的謝慈有些遠,像是生怕對方會反感自己此時的親近。
謝慈手指輕輕摩挲,他想了想,聲音還是放輕了一些道:「為什麼要故意洗冷水澡?」
崔氿微白的唇下意識抿的更緊了。
他不會對謝慈說謊,所以他不說話。
謝慈也不在意,他繼續盯著對方的黑眸道:「沈見江的那條消息是不是你故意操縱系統發到我手機上的?」
「崔氿,你解釋一下。」
崔氿手指攥的很緊,其實他很少會玩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機,通常他都是能打就打,絕不多做半點多餘的事。
但這樣會破壞愛人的計劃。這個世界馬上就要結束了,他不想節外生枝。
崔氿垂著眼,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抱歉,我只是······」
他說不出口,都是藉口,無論多麼冠冕堂皇,都掩蓋不住他吃醋的那副醜陋的面孔。
謝慈忽的極輕的嘆了一口氣。
他站起身,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沙發上垂著頭的冷沉青年。
謝慈的手指是溫熱的,帶著如他本人一般的溫度,輕輕撫上崔氿的側臉。
附贈了一個溫柔的吻。
像是女王對她忠誠侍衛的嘉獎。
崔氿愣住了,墨藍的眼中全然是茫然。
他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做錯事了,為什麼還能得到愛人的吻。
謝慈坐在他身邊,扣住他的指節,有些無奈道:「崔氿,你什麼時候才能開竅?」
「我之所以質問你,並不是因為你和沈見江之間的事情,我只是在生氣你為什麼故意要讓自己生病。」
「我生氣你不信任我,我知道這其中也有我的問題,我忽略了你,我讓別人有了趁機傷害你的機會。可我們已經確定關係,你分明可以直接跟我說,甚至可以無禮的跟我爭吵,這些都沒關係,我們應該去解決他。而不是避諱。」
「我不需要你將自己擺在這樣卑微的位置做這些事,你和沈見江不同,你是我的愛人、我永遠信任的情人,他只是我們未來都不可能相見的過客。」
崔氿靜靜的聽著,墨藍的眼中滿是潮濕的水汽,謝慈看到自己的整個人都倒映在對方漂亮的眼中,對方的視線十分專注,像是要將他全部都裝載進心底。
他艱澀的抿著唇,唇有些泛白起皮,好一會兒才緊一些的握住謝慈的手腕,呼吸稍重。
「······我只是很嫉妒。」他說:「他能在你身邊,給我發那些你們相視而笑的照片。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是我嫉妒。」
謝慈回握住他的手。
崔氿像是從中汲取到了更多的勇氣,他臉上的紅暈愈發明顯,情緒不再像是從前的一灘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