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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晏清卻慢慢的笑了一下,他笑起來很好看,像是人氣又回到了身上,他慢條斯理整理了一下衣袖,聲音涼而冷:「父皇,兒臣回來了。」
老皇帝明顯是沒明白他的意思,那雙渾濁的眼死死盯著巫晏清的眉眼,好一會兒,崩壞的恐懼感才緩緩的回歸到他僵硬的麵皮上。
巫晏清輕笑:「父皇認出兒臣來啦,兒臣還當父皇如此冷心冷情,晏清死了這麼多年,父皇都忘的一乾二淨了。」
老皇帝開始掙扎,口中『啊啊啊』的單調的叫著,叫人分辨不清他的意思。
巫晏清面上涼了下來,他對老皇帝道:「知道父皇看到兒臣欣喜萬分·······」
他說著,身邊低頭伺候的侍衛拿著一塊白布走近老皇帝,將老皇帝的口鼻死死捂上。
巫晏清稍稍退後兩步,唇側含著冰冷的笑意:「父皇便是再高興,也不能如此急躁啊,怎麼,怕兒臣帶您下去?」
老皇帝的面色開始泛紫,眼白露的越來越多。
巫晏清嘆息一聲:「母親告訴兒臣她想您了,您便早些去陪陪他吧。」
話音剛落,老皇帝便徹底失去了聲息,腐朽難聞的氣息沖天似的包裹著這一方寢宮,巫晏清輕輕捂住口鼻,眼中帶著淺淡嫌惡,走出寢殿。
「皇帝賓天了——」
一片哭鬧聲,巫晏清站在排頭,眼皮垂著,看起來像是傷心。
但慢慢的,他殷紅的唇往上勾起幾分,蒼白的麵皮上唯有唇色過艷,活像是畫皮的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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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慈在府中只聽到了一聲悠遠的鐘鳴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看到周圍的僕從全部都跪了下來,哭喊道:「皇上!」
謝慈有一瞬間的恍惚,皇帝死了?
他左右看了眼,沒看到沈棠之,對,沈棠之這會兒應該還在朝堂中。
他也跪了下來,其實沒什麼所謂,皇帝換成誰對他這個紈絝也沒什麼影響,他只管吃喝玩樂,哪用得著操心這等國家大事。
繼任的皇帝無非就是那幾個,謝慈掰著手指頭都能數的出來。
謝慈近來有些心神不寧,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偏生這兩日宮中繁忙,他也見不到沈棠之,等緩過神來去酒樓吃酒,謝慈聽別人八卦才知道了這個幾乎是爆炸性的大新聞。
其一,那沈家的大郎君沈玉書其實並非真正的沈家血脈,而是當年傳聞被毒殺的六皇子巫晏清,真正的沈家郎君其實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沈棠之。
其二,皇帝將皇位傳給了六皇子巫晏清,其他幾位皇子自然不服,關鍵時刻蕭小將軍帶著巡衛隊鎖城,大勢已定,六皇子巫晏清奪得大權。名正言順。
謝慈聽到這整個人都傻了,之前看到沈棠之那塊玉佩心中便差不多確定了,但他根本沒想過自己之前花那麼多力氣、做了那麼多丟臉的事追的人其實是六皇子,如今的新皇!
那可是皇帝,擁有生殺大權的皇帝啊!
謝慈只覺得腳上發軟,心中後怕不已,雖然巫晏清那日吻了他,但謝慈根本不覺得對方喜歡自己。
估計當時六皇子還在隱忍時期,怕暴露身份出來才對自己如此百般忍讓、隱忍負重。
謝慈向來是個貪生怕死的慫包,這會兒簡直要被嚇死了,巫晏清那張高潔美玉似的臉再也沒法叫他生出分毫欣賞喜愛的情緒,只餘下無盡的恐懼與擔憂。
他抖著手開始數自己到底糾纏過巫晏清多少次,自己有多少個頭可以砍的。
數著數著,謝慈悲從中來,眼眶都忍不住泛紅了。嚇得。
他已經開始想對方會在他身上用什麼刑罰了,他之前聽說大理寺那邊有什麼大木馬,鐵鑄的,據說行刑的時候會把木馬燒到通紅,然後將人坐在其上,任由血肉與木馬融在一起,直至半邊身子都燒焦。
謝慈打了個嗝,渾身都開始瑟縮了。
他怕的不行,叫身旁伺候的僕人扶著自己才能勉強走的了路。
他要回家!找他爹!找謝池,他池弟那麼聰明,一定能救他!
但沒走兩步,謝慈便聽到身旁有人嘆息道:「這謝侯爺也是糊塗,竟站錯了隊,新皇現在正將將上位,自然容不得這等罪過。」
謝慈整個人如遭雷劈,他瞪大眼看著那人,猛的兩三步走到那人身邊抓住對方,咬牙道:「你剛剛說什麼?」
那人認出謝慈,結結巴巴道:「謝侯爺站了二皇子黨派,如今被新皇下了牢獄,不過、不過謝二公子有從龍之功,皇上的意思便是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謝慈猛地鬆手,額頭都冒出幾分細汗,他沒說什麼,任由僕從扶著自己,臉上嚇的一片慘白。
謝侯爺一直都是侯府的頂樑柱,謝慈根本不敢想像,從小到大一直陪著自己的父親若是出了什麼事,他該怎麼辦。
他心中想七想八,一片亂糟糟,父親怎麼會站隊皇子之爭呢?謝慈從未聽他爹提起分毫,他去書房也沒見他爹避著什麼,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謝慈慌亂的一雙眼都紅了,額頭的一側有幾分鴉羽似的發散下,襯的那稍稍泛紅的鼻尖更是可憐可愛,叫人恨不得將這小可憐拉入懷中好生哄一番。
謝慈急匆匆地去了謝侯府,剛進了侯府,街頭忽的傳來一陣兵甲撞擊的聲音,謝慈看到一隊身穿銀甲的禁衛軍朝他而來,禁衛軍的排頭還有幾個太監模樣的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