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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慈唇角微動,他的手捏的很緊,蔥白的指尖泛起很淡的粉意,黑白分明的眼轉也不轉的盯著青年。
甚至忘卻了本該保持的社交禮儀。
齊明成應當是察覺到青年的目光了,墨藍的眸輕抬,他的唇色有些紅,在淺橙的燈光下顯得氣色好極了。
他說:「怎麼了嗎?不合口味?我還拿了芹菜味的蝦餃,羊肉卷剛下,還需要燙一會兒······對了,羊肉串有些涼了,待會兒我下進辣鍋。」
齊明成說話的語氣太平常了,像大學時期每一次謝慈與齊景澄來這家火鍋店吃飯的對話。
印象中齊景澄是個細心的人,他記住了謝慈所有的愛好,來火鍋店點的每一樣菜品都是謝慈偏愛的。
謝慈曾問過對方喜歡吃什麼,當時的齊景澄只是笑著捏了捏他的臉:「我喜歡你喜歡的一切。」
謝慈不信:「你沒有自己偏愛的口味嗎?」
齊景澄搖頭:「以前是都可以。」
青年的眼睛是墨黑色的,其中綴著燈光,像把星星都擁入懷中,他說:「但是現在因為喜歡我們小慈,所以我已經有偏愛的口味了。」
他滿眼滿心都是謝慈。
謝慈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會勾起他如此多的回憶,他愈發的坐立難安。
「謝先生。」齊明成說。
謝慈就著眼前升騰的霧氣抬眼。
齊明成無奈的笑笑,眼神落在對方的發尾:「你的發圈鬆了。」
深藍的眼讓謝慈莫名的耳垂髮燒,謝慈下意識的摸了摸長發,確實散下了幾分。
於是他索性將長發全部散下,長長的發尾拖至他的腰身處,一瞬間竟有種雄性人魚浮岸的慵懶散漫感。
謝慈隨意地將長發攏至一側,鴉羽似的發如雲般堆疊在肩側,青年熟悉地抬起手腕,將長發挽起來。
他抱歉的對齊明成笑笑。
齊明成卻像是剛回神一般的,他看著謝慈黑色的眼道:「你披頭髮很好看。」
說完後似乎發覺有些不妥,青年想解釋,謝慈卻垂眼道:「謝謝。」
齊明成這才松下一口氣,繼續下菜吃飯,場面一片祥和,但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腦海中紛飛失控的情緒。
謝慈腦海一片混亂,甚至他一瞬間以為,坐在他眼前的青年就是他的丈夫。
是大學時期的、對他充滿愛意與赤誠的丈夫用另外一具身體,重新回到他的身邊了。
在謝慈短暫的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只有齊景澄一人告訴他,堅持你自己,你的長髮很好看。
手機在座椅邊亮了許久,是齊景澄打來的電話,但謝慈近來因為睡眠原因將手機設置了靜音,因此他沒能接到丈夫忽然打來的電話。
齊景澄死死攥著手機,他瘋狂的、一遍又一遍的撥打著妻子的電話。
無人接聽,還是無人接聽。
眼前瑩白的字標開始泛出幾分古怪的猩紅,尤其是第二條,顏色愈發的深,甚至顯出幾分不詳的紅黑感。
「2、扮演並徹底取代原主,你有自由改變一切的權利,但請記住,務必不要讓任何人察覺到你不是原主or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齊景澄慢慢的念了一遍,仿佛他最恐懼的猜測即將被證實。
齊景澄可以確定,這個世界,如果有能發現他不是原主的人,只會是謝慈。
男人咬緊牙關,看著手機屏幕的眼甚至爆出幾分血絲,搖搖欲墜的理智藕斷絲連的粘附在他的心臟上。
如果謝慈知道他不是原主怎麼辦?
依照妻子的性格,他們大概今生都不再可能繼續走下去。
對方會視他如仇敵、視他如厲鬼。
齊景澄其實沒想過自己違反規則會面臨什麼下場,男人腦海中更多的是謝慈對他溫柔細緻的叮囑、謝慈讓他幫忙束髮微微臉紅的耳垂、以及謝慈與他接吻時的小心翼翼。
老天讓他擁有了摯愛,如今卻要叫他盡數還回去,齊景澄根本沒法做到。
男人如同困獸一般的握緊雙拳,他想,他分明都快要認命了,他心甘情願的頂著別人的臉,當著妻子記憶里的丈夫。
為什麼還是不能如願以償?
到底怎麼樣才能成為謝慈心中唯一的齊景澄?
到底怎麼樣,妻子才能徹底愛上他,將那些狗屁的回憶全部捨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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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慈是晚上才回家的,中途他察覺到丈夫打來的數個電話,擔心對方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想想還是打了回去,只是沒人接聽。
他心中有些擔心,便提前趕回家。
謝慈拿著鑰匙,借著聲控燈光打開了家門。
家裡四處的燈光都亮著,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
謝慈皺眉,看到了沙發上半躺著的丈夫,以及桌前地上的一片狼藉。
許多散亂的碎紙屑和破碎的酒瓶,玻璃塊都散在了地面上。
謝慈穿上拖鞋,眉頭攏的很緊,白淨的臉側散下幾分髮絲,在溫馨的燈光下顯得愈發溫柔賢惠。
醉酒中的男人似乎聽到了動靜,手指蜷縮,面無表情地睜開了那雙黑沉醉意的眼。
謝慈的腳步有一瞬間頓住,丈夫很少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冷漠的、甚至有些說不上來的陰沉。
與平常耐心穩重的模樣完全割裂開來。
齊景澄靜默的看著青年,臉側還有幾分醉意的紅暈,好一會兒,他面上的表情才緩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