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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與其說是緩和,不如說是強行壓制。
他的眼緊緊盯著青年,聲音沙啞:「阿慈,回來了。」
說話的語句倒還算是明朗,看來並沒有完全喝醉。
謝慈皺眉看著他:「怎麼了?今天有什麼事情不順心······」話說到一般,謝慈看到了桌面上、地板上的被撕裂的照片。
許多張,密密麻麻的一層堆疊在地上,謝慈甚至能看到被撕裂的、他和大學時期的丈夫倚靠在一起的笑顏。
這是今天出門之前,他放在床頭柜上的相冊集。裡面還有丈夫對他溫厚的寄語與愛意。
現在,什麼都沒了。
謝慈一瞬間幾乎腦海空白,心臟像是被一隻巨大的、無形的手狠狠的捏住,咸澀的海水倒灌進他的胸腔、呼吸道、耳膜中。
他像是被全身鎖住的、即將被沉入海底的罪徒。
齊景澄半支起身,他看到了妻子潮紅的雙眼,輕輕佝僂的脊背。他清楚妻子在難過什麼,於是那被酒液揮發出來的嫉妒心終於徹徹底底的爆發了。
男人的聲音喑啞而不穩,像是烏鴉倒吊在樹枝旁,一雙黑色的眼中布滿紅血絲,他問謝慈:「你今天和誰一起出去了?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空氣中一片沉默,甚至是沉悶的,好似下一瞬就會有無數的潮水溺入其中。
謝慈沒有理會男人,他慢慢的彎下身,脊樑微微發抖,青年手指白的像屋檐上的細雪,甚至能看到手背上泛著淺藍的青筋。
他輕輕的、珍惜的握住地上破碎的、被泄憤似的丟的到處都是的照片殘渣,黑白分明的眼無知無覺的霧上一層水汽。
謝慈看到一段來自五年前的殘碎的寄語。
「阿慈,我愛你。」
「地平線陡然地隱藏你,在這些冰冷的事物中我仍然愛你。」【注1】
配上的圖是他與丈夫交疊在朝陽中的手腕。
此時,他們是如此相愛。
第57章 第二隻備胎19
烏黑的發垂在青年的頰側, 有水汽氤氳在潮紅的眼眶中。
他是沉默的,像啞然輒止的斷翅白鳥,可憐的任人捉弄。
齊景澄醉醺醺的站起身, 猩紅的眼完全被嫉妒扭曲。什麼沉穩、什麼冷靜, 全都可笑的淪為陪襯。
男人將青年手中破碎的照片拍落, 泛著青筋的手死死掐鎖住對方的手腕。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 帶著幾分難以忽視的嘲諷:「又在想你那些可笑的回憶了?」
謝慈渾身輕顫一下, 頭顱垂的更低了,他的表情有些木然, 甚至有些像茫然不知何去的孩童。
齊景澄慢慢鬆開手, 他只覺得頭顱中塞入了太多的東西,全部都是謝慈,從一開始的陌生與偽裝,到後來克制不住的心動。
多麼理所當然, 他們本該是天生一對。
男人英俊的眉眼被逼出幾分陰鬱, 他發現自己似乎總是在求而不得的深淵中翻湧。
他渴望的、所愛的,從沒有真正屬於過他。
「謝慈, 別想他了,你抬頭看看我。」齊景澄眼底潮紅, 「他有什麼好的?我也能做到像他一樣,為什麼你不能抬頭看看我?」
「別總是透過我看著他好嗎?」
謝慈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忽然由內而外的生出一股冷瑟荒謬的感覺。
眼前的丈夫帶著滿面的嫉妒,額頭青筋外露, 竟像是完完全全的在仇視著從前的『齊景澄』。
謝慈控制不住的往後退開半步,鬼使神差的, 他問道:「你是誰?」
齊景澄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很奇怪, 對方像是克制不住的笑了出來, 他說:「我能是誰?我是齊景澄,是你的丈夫。」
男人的身前似乎能壓抑的投下一片陰影,他將臉頰湊在青年的耳側,潮濕糜爛的呼吸打在妻子光潔的臉側。
無視對方可憐的戰戰兢兢,他輕聲說:「阿慈今天和我那個私生子弟弟玩的很開心?開心到都記不得接老公的電話了?」
謝慈驚慌的看著男人,眼神是被戳穿的脆弱,他近乎難堪的低聲道:「齊景澄,你在胡說什麼?」
齊景澄輕鬆的攬住對方的腰,此時倒不像個醉鬼了,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我在胡說?阿慈說出這句話不會覺得心虛嗎?」
「你一句話都不解釋,還是說,真看上了那個私生子?」
謝慈氣的雙眼發紅,兩隻手顫抖的不成模樣,他掙脫開齊景澄的束縛,一巴掌打到男人的臉上。
刺耳的聲音在半空迴響,空氣中彌散著窒息的沉默。
謝慈的手很白,用的力氣很大,齊景澄的被打的側過臉,黑沉的眼垂著。
好似有道冰冷的裂痕在兩人之間越劃越大,無法挽回。
齊景澄什麼話都沒說,被霧氣遮掩的黑眸落在青年的泛紅的手腕上。
「對不起。」他說。
男人的眼瞼不知何時泛上淺暈,他牽起謝慈的手,脊背佝僂下來,竟有些不知所措。
淺薄的唇印在青年的手腕上,很輕、一下又一下,珍惜的像正含著露珠。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你。阿慈,是我鬼迷心竅了,我太嫉妒了,我怕你覺得我不夠好,我怕······」
謝慈垂著眼靜靜的看著對方,居高臨下的,眼中甚至沒有一絲情緒。
齊景澄的反應在他的預料之內,很快,甚至只要他想,現在就可以結束這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