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頁
小女孩臉上全是灰土, 看不清模樣,臉頰兩側瘦的厲害, 顯得一雙眼睛又大又亮。
說話的時候手捂肚子,明顯是很餓。
中年男子搖搖頭道:「不是,那軍師住在涼州城,我們現在離涼州城還遠著呢。」
他將身體靠在推車上, 似乎是想要節省一點體力。
望著周邊的土地,還有四周和他們一樣掙扎求生的人,有點羨慕的說道:「我剛剛聽說, 那個做出連弩戰車的軍師, 現在提前通知他們,涼州這一片也會幹旱, 讓他們抓緊時間儲備水源, 存貯糧食。」
小輩們第一時間都是慌張:「涼州不是一向不缺水的嗎,我們一路過來,好多地方地都裂開了,這裡的河裡還有不少水, 莊稼也都在好好長著呢!」
他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逃到涼州來,就是為了能活下去,完全接受不了, 涼州也可能會幹旱的消息。
乾瘦男子說道:「我一開始也不信,但是去年的時候,涼州秋收時節,晴雨交錯,就是這個涼州軍軍師,能準確的推算出,那個時辰開始下雨,說什麼時候停,也真的什麼時候停。」
他斷斷續續說了很多,從秋收準確預測,到後來的連弩戰車,再到後來發生的所有事情。
全都是剛剛去排隊領粥的時候,在排隊的間隙過程中,聽到大家談論的內容。
本來他也有點不相信,但是直到他排隊到最前面,聽見有人鼓起勇氣問施粥的人,這些是不是真的。
那人一臉驕傲的說道:「那當然是真的,我還覺得你說得不夠多不夠細呢,等會兒施粥完要是還有時間,我給你仔細講講!」
那樣的自信,那樣的崇拜,顯然不是虛假的。
聽到這些,原本不願意相信涼州城會幹旱的小輩們,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反而是另外一個中年男子,和白髮老者沒有太大的反應。
白髮老者喝完最後一口粥,回頭輕輕掀開小車蓋著的一件衣服,露出下面的小籃子,將這個陶瓷碗小心的放了進去。
老者的聲音透著些滄桑道:「之前去河邊取水的時候,我就發現他們這裡情況,和我們那時候很像,要是當初我們有這樣一個人提醒,現在肯定不會是這樣。」
乾瘦男子點頭說道:「我聽說了,附近的這個幾個城池,幾乎每家每戶,都存了不少水,最少的也有七八缸,還是人那麼高的水缸。」
小女孩又忍不住站起來,趴在小推車上,朝著這邊說道:「這麼多水,要是我們家當時有這麼多水就好了,那個時候明明……」
說到這裡,像是怕被別人聽見了,將最後一句話吞了回去。
但是一家人都清楚,明明那個時候,家裡還有不少糧食,但是逃難帶不上,路上又損失了不少,他們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大家都沉默了。
只有年齡最小的小女孩越想越委屈,在逃難過程中養成了不哭出聲的習慣,眼淚默默的往下流淌。
「為什麼我們承州,沒有一個這樣的軍師?要是也有人提醒,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的。」
小女孩的聲音很細很低,帶著明顯的哭腔和壓抑不住的悲傷。
一旁的婦人,將她輕輕摟進懷裡,神色發恨道:「別說這樣的好心人了,那個狗官連施粥都不願,還帶著縣衙里所有的糧食跑了。」
乾瘦男子想起那日破開府衙之後,裡面空蕩蕩的樣子,然後看向城門的方向,眼裡的羨慕更盛了。
***
京城。
烏溫康在和雲氏一起用早膳的時候,心裡惦念著涼州城,問道:「娘,城外那麼多難民,你說涼州城那邊,會不會也出事了。」
也不知道他之前寫給師父和師姐的信,她們收到了沒有。
雲氏見他擔憂成這個樣子,安慰道:「沒事,我聽說是南邊乾旱,距離涼州城還挺遠的,你別太擔心了,好好吃飯。」
烏溫康一看,就知道她娘還被蒙在鼓裡,若不是曾經在書房幫忙的時候看見,他到現在也不清楚。
不過大哥吃飯的動作好像停頓了一下,會不會知道點什麼?
心不在焉的吃完飯,越來越覺得不安心:「娘,我去找大哥溫書。」
說著就跑到烏溫茂的院子裡。
目光一動不動的看向他,問道:「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烏溫茂笑道:「我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我天天在書院讀書。」
烏溫康見他把自己當小孩糊弄,念道:「丞州、邕州、鵆德、昶州、垣州……」
烏溫茂大驚失色:「你是怎麼知道的?」
烏溫康不說話,他只知道這點信息,多說多錯,只是盯著烏溫茂,眼睛一眨都不眨。
烏溫茂本就對他有虧欠,被這樣的眼神一直盯著,也覺得有些撐不住。
無奈將他拉到身前道:「康兒,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但是情況現在確實是這麼嚴重,大片大片的地區乾旱,涼州一向多水,難民可能會往那邊逃。」
起了這個頭,他自己就越說越氣了:「你是不知道,有好多官員,都直接棄城逃跑,完全不管不顧百姓的死活,還有臉上書『下官雖有憂民淚,一擔難肩萬姓憂』」
「書院中,居然還有些人支持他們,還憂民淚,我看是憂命淚!」
說道這裡,烏溫茂語氣明顯帶上了帶煩躁道:「就是鬧得太厲害了,所以才放我們回來休息的。」